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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六月橘

作者:丘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鼻腔的血腥味儿散不开,任北有些呼吸不畅,强烈地需要灌入几口新鲜空气。


    他看了眼亮着灯的房间,最后选择轻手轻脚走出门。


    他站在楼道,怕弄出声响,没有将门管严实。


    过道的空气也并不新鲜,始终弥漫着一股潮气。


    脚下的地面始终湿润,来这儿这么久就没见它干过。


    任北来到这座小县城快一个星期了,估计也是不能接受突然的变故,他至今都浑浑噩噩,像个提线木偶。


    这还是他第一次静下心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地方在一条破旧而充满年代感的老街上。


    任北还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样的街道,一条街拉直,不管是住宿还是商铺,都是些小楼房,总共也没过五层楼。


    借着窗口溜进的月光,任北第一次闲下心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灰扑扑的墙上被各色的笔写满了字迹,也画满了让人看不懂的图案。


    凌乱的电线顺着墙壁漫延到各家各户。


    墙的四角无一例外都沾着厚厚一层蜘蛛网。


    就这么静站着,他竟然听到了不知何处传来的鸡鸣犬吠声。


    他觉得稀奇,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群,看着上一次聊天的日期。


    他顿了许久才开始打字。


    任北知道自己的性格,从小性格古怪,说话刻薄。


    因为这性子的原因周围的同龄人都对他避而远之。


    他交不到朋友,也没想交。


    后来遇到路期和孟迟两个能说说心里话的朋友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但也因为这份意外,他感觉有朋友其实也不错。


    可能世界上所有的关系都无法长久,随着三人分别地转学,生活轨道不再重合,话题不再统一,不再经常见面,连手机上的聊天不再频繁。


    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不会主动过问对方的生活,也不再将自己的日常拿出来分享。


    三人的关系在肉眼可见地变得生疏。


    任北打完字,大拇指停在空中,顿了顿,又迅速删除。


    看着聊天群的日期,距离三人上一次聊天还是他刚来县城的时候。


    已经一个多星期了。


    他按下开关键,屏幕暗了下来。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已经熄灭的屏幕再次亮起来光。


    这光并不强烈,但照亮了任北被风吹冷的脸。


    他低落的心情随着亮起的光提起。


    他看着三人群里弹出的消息,有些难以置信。


    孟迟:[我们这边开学了,最近好忙,我回家直接倒头就睡,手机都没摸过,放那一个星期了,刚刚拿出来看才发现没电了,你们呢?忙不忙?]


    阿期:[同忙]


    任北点开键盘打字,他下意识打出一段嘲讽的话,反应过来后又迅速删除。


    手机那边消息弹得快。


    孟迟:[小北呢?怎么没见他回]


    阿期:[没有他的消息轰炸还有些不习惯]


    孟迟:[我就知道你有受虐倾向]


    孟迟:[估计他在刷题,不然这么久没联系,他早跑出来逮着我俩念了]


    阿期:[@小北这么晚了别太拼了,不然又得累到流鼻血]


    刚刚的生疏感在一字一句间消散,冷清的聊天群变得热闹。


    任北的嘴角压不住,他摸了摸发干的鼻子,快速打字。


    小北:[提醒晚了,鼻血已经流了]


    小北:[为什么不早点提醒]


    阿期:[早点提醒你就不流鼻血了?]


    任北理直气壮地挺了下背,也不管墙有多脏,会不会沾一身蜘蛛网,他直接靠了上去。


    小北:[对]


    孟迟:[这什么逻辑]


    阿期:[嗯,我错了,是我提醒晚了]


    小北:[这次勉强原谅你]


    阿期:[谢谢]


    任北还想继续打字,屏幕上弹出一条视频提示。


    他看了眼备注,屏幕上的“妈”字一跳进眼目,刚刚围绕全身的愉悦瞬间一扫而空。


    任北屏了屏呼吸,点开绿色接听键。


    “你在哪儿?”


    严厉的质问声响起。


    任北的身子下意识崩直,眼睛虽是看着手机的,但始终无法将目光落到视频里的那张脸上。


    “妈。”


    “我问你在哪?!”问出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再问第二遍时,她的语气中带起了不耐烦:“你那怎么那么黑,你是不是在偷懒?你没有认真复习是不是。”


    “没有,”任北的谎话张口就来:“刚刚在写卷子,出来上个厕所,外婆家客厅的灯坏了。”


    季娜没有怀疑他的话,但依旧历声警告:“不要以为我没有监督你你就可以放松警惕,书是帮你自己读,不是帮我,你要知道妈不可能害你,说的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你要努力,你考上好大学了那就算对得起我了,我当时那么好的工作就是因为要照顾你我给辞了,我要不辞我现在不比你爸挣得少,但我从来不后悔,我就希望你能争点气……”


    她不停念着,任北静静听着,但没听到耳朵里去。


    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往往是妈刚说一个字,他在心里都能把整段话背出来。


    她这些话念了太久了,任北也听得太久了。


    内心慢慢从愧疚到愤怒然后烦躁最后麻木。


    “你自己在那边自觉点,在那不要学些不好的坏习惯,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去接你。”


    听到她话音落了,任北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嗯。”


    “才十一点,”屏幕里的季娜低了下头,多半是在看时间:“去写张卷子再睡,写完发给我,准确率没过百分之九十五明天就再写两张,知道了吗。”


    “嗯。”


    “你嗯什么?”她怒了:“一个男孩子,说话要果断,我问了你就要答,听到了吗!?”


    任北抬了点头:“听到了。”


    “听到了就快去做。”


    任北下意识想回复“嗯”,但余光瞥到她充满警告的眼神,他立马换了话:“马上就去。”


    视频挂断,手机屏幕也暗了下去,再次点开聊天群发现,立马再度安静下来。


    心底那好不容易掀起的波澜再度回复成一滩死水。


    任北关了手机,进了门。


    在回房间的时候,下意识留意了一下隔壁依旧半掩着的门。


    季冬依旧坐在桌前,姿势没变,认真的表情没变,手臂旁却多了张写满黑色字迹的卷子。


    任北心里升起了丝恐慌感,在门口站的越久,注视那道光越久,这种感觉越强烈。


    他呆不下去了,快步回了房间,他开始争分夺秒地拿出卷子,费劲全力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很快卷子上的题目就钻入了脑子,他开始提笔忘我地在纸卷上滑动。


    --


    窗外的天色阴沉,堆积在一块的乌云随时都有要砸下的迹象。


    季冬吃早饭没有在家吃完的习惯,出了卫生间,随便抓起个鸡蛋面包就往门外冲。


    刚冲一半他又退了回来,盯着袋子里的面包认真挑了挑。


    任北就坐在桌前,看着他拿了包黄桃味的面包从自己面前闪过。


    “小北,”季冬又捞了瓶牛奶:“我在楼下等你。”


    任北点了下头。


    看着他回应,季冬脚尖一转,直接冲下了楼。


    任北不喜欢等人,他知道等人的滋味不好受,自然也不会让别人等自己。


    他没再继续吃,抽了张纸,擦完嘴就提着书包准备走。


    “小北”。


    何丽华今年六十多岁,精气神却比同龄人好上不少,说话做事也利索。


    她快步追上来:“把伞带上给二冬也带一把。”


    任北垂眼看着弄得像腌菜的伞,犹豫了下,还是接过。


    “那把黑色的伞是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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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季云从楼上走下来,她应该刚起,披散着头发,身上还穿着睡衣。


    相对于季冬的热情,季云性格就要冷得多。


    来这一个多星期,任北跟她的对话总共加起来都没超过十句。


    任北喜欢跟这种果断的人相处,没有话题相互之间就不说话,没事也绝不会有过多打扰。


    “就伞架子瘸了点,”何丽华说:“不碍事,能挡雨,你用蓝色这把好的。”


    她说着话,顺手拍了拍任北的肩膀。


    任北不习惯跟人有过度亲密的接触。


    虽然是外婆,但两人不常见面,关系也并不亲近。


    这种不适感让他身子逐渐变得僵硬。


    他移动步子往后退,成功避开了她的手。


    他刚松一口气,回神发现坐在沙发处的季云抬头晲了自己一眼。


    任北头发一阵发麻,心中涌现出心思被看穿的心虚感。


    但她没有没有多言,收回目光,拿出遥控器按开了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一档综艺节目,欢快的笑声将他心底的慌乱压散。


    任北握住伞:“好,外婆,我走了。”


    “晚上早点回来,”何丽华嘱咐道:“别跟着你表哥在外面混,他是个不学无术的。”


    对于何丽华给季冬的评价任北有些意外,但没多过问,点头后出了门。


    雨还是在半路上的时候落下来的。


    这雨不大,毛毛细雨,甚至打湿不了头发。


    有不少人手里握了伞,但都没打算打开。


    任北不行,他不能淋雨,他从小一淋雨就感冒。


    他开始侧过手去摸包里的伞。


    一道身影从面前快步跑过,在任北看清那人是谁时,简寻阳已经跑到了季冬背后,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冬桑。”


    季冬转头学着他的怪调:“哟西,阳桑,本太君的车怎么样的干活?”


    “车棚里好好放着的咪西。”


    “哟西。”


    “你好好说话,”简寻阳听不下去了,先笑场。


    季冬还了他一掌:“谁先起的头。”


    “那是莫楠楠吧?”


    “那大花伞就是她。”


    两人说着话,默契跑上前,一人一边挤进莫楠的伞里。


    那把伞并不大,是标准的单人伞。


    三人拼在一块儿,推推攘攘。


    任北跟在他们身后,没隔多远的位置,清楚地听到了一阵烦躁的声音。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


    紧接着是两道嬉笑声。


    “挤一挤,挤一挤,挤一挤暖和一点。”


    “走开你。”


    “来,楠楠,我帮你拿。”


    “我不要你帮我拿。”


    “别客气,我帮你拿吧。”


    简寻阳夺过伞,头也不回,直接狂奔离开。


    季冬紧随其后,边追边喊:“给我弄一半,我淋不了雨的啊,一淋雨我就头疼,我这尊贵的大脑袋呀。”


    “你屁的淋不了雨,”简寻阳脚步没停,声音逐渐拉远:“你那脑壳跟屎壳郎的没什么区别。”


    “靠!”


    两人你追我赶走了,莫楠一人站在风雨中凌乱。


    她藏在口袋里的手紧了又紧,喃喃道:“就是两个神经病,刚从医院跑出来的吧。”


    莫楠心中的无语还没散开,眼前多了把蓝色的伞,这伞有些眼熟,目光往上,是一只陌生的手,那手净白,修长,骨节分明,是真好看。


    再往上,莫楠看到了张意料之外的脸。


    莫楠视线再次回到伞上:“给我了你用什么?”


    任北抬了下另一只手上的伞,示意自己还有。


    莫楠看着那把黑伞觉得眼熟:“你那把伞是坏的。”


    他眉头微皱:“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把伞是我弄坏的。”


    任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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