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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以血点绛

作者:千山飞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乌云遮住明玥,黑夜张开深渊巨口,吞噬了这世间,崖头狂风嘶吼。


    卫瓴目光涣散,泪流不止,哀莫大于心死。


    良久,声音嘶哑地说,“也许他有声东击西之意,却不想你先自焚营帐,他日,必于朝堂之上祸水东引,颠倒是非。”


    说完,她轻吸了一口气,那口气直达肺底,竟差点抽死过去,她的身躯仿佛千疮百孔,无处不在透风。


    几顶帐篷已然燃烧殆尽,灰烟飘到半空。


    到底还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才能结束这人间炼狱。


    人间焚骨的火什么时候能熄灭。


    卫瓴不忍再看下方的厮杀。


    “不愧是深宫里养大的公主。”尉迟玄意味不明地说,分不清是赞许还是暗讽,“满心只看得见利害得失,丝毫不把这些蝼蚁看在眼里。”


    “他们不是蝼蚁!我是深宫里养大的又如何,你根本是地府爬上来的恶鬼!”


    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就是地府爬上来的恶鬼。”他如阴暗的鬼,潮湿地瞋视她,冰冷低磁道,“你也是。”


    他说:“我既为将,人命就不值一提。”


    “义军不杀俘虏,何况下面是些女人,她们力不缚雉,你不怕被天下人的唾沫啐死吗?!”卫瓴怒斥。


    尉迟玄不屑哼笑一声。


    他拖长声音,用气声说,“我怕——”


    持缰绳将她圈住,“怕他们不给我杀他们的由头,我何时说过,我是义军。”


    卫瓴反身揪住了他的衣领,巴不得夺了他呼吸。


    尉迟玄的眼皮垂下来,脖子后仰,头不轻不重歪下去,“况且背骂名的未必是我,今天是昭国人来放的火,杀的人。”


    “荒诞!你当世人都是傻子吗??”卫瓴质问,顿觉尉迟玄一丝人情都没有,“如此愚蠢的谎言怎会有人信?!”


    尉迟玄欣慰地弯起了眉眼,“是,他们蠢,一煽风点火就信了。”笑中却带愠怒,眸如蛰蝎。


    尉迟玄继续说,“昔日亓夫人在昭为质,被老昭王赐给屠户折辱,还产下了一女,不怕叫你知晓这桩丑闻,亓夫人乃我朝当今圣上生母,你以为这些女人被俘回去,只是做个阶下囚那么容易?”


    卫瓴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听见尉迟玄说,“你父为了往事不重现,为了不给肃国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的机会,派人把自己的妃子全杀了,伪造成她们为洁殉身,立几处牌坊唱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毕竟薄情最是帝王家。”


    尉迟玄抓住脖子前的手,掰开了她的手指,“你猜百姓信是不信,火不烧在自己身上,只会担心不够旺。你在宫里见惯了明争暗斗,难道要问我句世态为何如此不堪吗?”


    尉迟玄松开卫瓴挣扎的手。


    卫瓴一时收不住劲儿差点摔下去,尉迟玄扶住她手臂。


    “你刚才有句话说得对,人言可畏。杨岳城到死不招降,儿女殉国。他确实截了军粮,没饱丝囊,全拿去赈了灾,到头来却让难民反咬一口,你父本就心有忌惮,朝堂又有奸佞助澜,下大狱是迟早的事儿,他就是被唾沫啐死的。”


    他下定结论,“这种人,为了心中那点道义,根本不管退路,怎么可能让他活。”


    “‘忠’,是我会写的第一个字。”杨恪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如雷一般炸开,卫瓴心头一震。


    克制住猛然涌上鼻头的酸楚,杨恪手腕上是镣铐磨得伤疤,也许他在狱中仍未懈怠练武,才会留下那样深的疤,她心中万分不忍,“你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应该问问为什么赈灾是个将军去,为什么动了军粮,又为什么没能脱身。”


    尉迟玄:“殿下,内忧生外患,昭国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时至今日也是咎由自取,你以为这天下是场一劳永逸的儿戏吗?”


    他凑近在她耳边说,“那龙椅谁都能坐。”晦暗不明看向她的鬓角,“靠的不光是身上流的血。”


    卫瓴在马上坐得笔直,耳边的瘙痒让她如坐针毡,她想起了梦里的那句:我要你亲眼看——我奉上的这江山易主、王权更迭。


    崖下狼藉一片,御洐、假秾华、许多人倒在地上,卫瓴崩溃地说,“我不想看了。”


    尉迟玄却说,“戏才刚过半。”


    来救她的人撑不了多久了,她被困于皇城时,便认清了在绝对的军队面前,仅凭意志是杀不出去的,再硬的骨也会被碾碎。


    这残忍的、所谓的“消遣”已经落幕,无法生还的悲曲,何来的戏唱一半。


    他们在高处,视野开阔,此时却见远处又冲出来一拨人,待卫瓴看清他们着装,欣喜、激动涌上心头,竟是羽林卫。


    她虽不明羽林卫此刻为何会在此,但无疑是救出余下俘虏的唯一希望了。


    尉迟玄面如寒冰。


    他知道会有此变故吗?


    羽林卫一掺和进来,局势逐渐扭转过来,一番苦战下去,肃军在自己的地盘竟然落了下风,御洐一伙打算智取救人,而羽林卫明摆了要硬抢。


    卫瓴已经被寒风吹得失了温。


    战况虽是一时焦灼,但羽林卫带上幸存的妃嫔和婢女打算撤离。


    “不对。”


    卫瓴心底有股不详预感。


    一切都透着不寻常。


    太快了。


    肃兵败得太快了。


    虽说此处并非大军,只是肃军押解俘虏的小队,可是遭了敌袭必会报信求援。


    硬抢必兵贵神速,出其不意,御洐一伙已打草惊蛇,给了肃军反应时间。羽林卫此时出现,要么早把此处肃军的前后联络断了,要么算好肃军的脚程速战速决,否则处境极危。


    但是尉迟玄能想出狸猫换太子,他便是知道押俘虏的路上不太平,怎么会让队伍有被瓮中捉鳖的机会。


    况且他此时目睹一切,要么是不在乎折损人马,打算弃了下边的人,要么是另有后手,时候尚且未到。


    卫瓴肝胆生寒地问出了心中所想,“你料到会有这波人了?”


    尉迟玄不答。


    可是当下局面的转机是什么呢?


    等肃国援军到吗?


    肃国援军未到,羽林卫的接应倒是出现了,卫瓴看不清领军的是哪个,心里只盼他们速速撤离,他们先放出了大部分兵力,显然也是防着全军覆没,见肃军确是薄弱,汇合带人撤离。


    事到如今,肃国援军的影子都没看到,莫非是埋伏在了必经之路上?


    卫瓴脑中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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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想越急。


    “行了,人齐了。”尉迟玄说。“手足相残确是比别的有看头。”


    羽林卫已经退出了肃国军营驻地,接下来,令卫瓴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死人”从地上爬起来了,竟然是假死掩人耳目,未被烧尽的帐篷和草垛里冲出来一群肃军,他们人数并不可怕,可是利用先前的大火,向撤退的队伍射去了燃火的箭矢,和火药!


    场面一时惨烈至极,四肢被火药炸飞了。


    卫瓴瞪大了眼睛,火光照亮了她难以置信的脸,以至根本无暇顾及他所说的什么手足相残。


    她尚未从瞬息万变的局势和惨烈的场面中回神,羽林卫竟然拔刀捅向了救出来的俘虏。


    怎么会……


    “住手!住手!!”卫瓴下意识大喊出声,尉迟玄从后捂住了她的嘴。


    可是刀还是入了血肉,再拔出来,刀前之人便倒地不起。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可是羽林卫,方才分明还要带幸存的昭人逃走,为什么下一秒拔刀亲手将他们杀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唔唔,不要——!”卫瓴发狠咬上他的手,咬得牙根发酸,血腥味儿炸开在口里,眼泪刷得流下。


    尉迟玄也不撒手,没有痛觉一样,另一手扶上她的肩头,捻上她肩头的剑伤,眼中冷酷无情,不远处的火光在他眸底像磷火一样跳跃。


    两人皆是痛不堪言,却都不松开。


    “你知道吗?那杨家的人还没死干净,现在说不定藏在哪处看着呢。”尉迟玄环顾四周的山,“你要是把他们招出来了,我这次备的火药倒是够招待。”


    卫瓴麻木地松开了口,目光空洞,尉迟玄将手拿走。


    他没兴趣看下去,勒马掉头。


    火光不灭,灰烬乘风直上,如白雪落在马首。


    目光落在一处,尉迟玄狐疑地眯起了眼,月光下,卫瓴唇上沾着咬伤他的血,他眼中攀上晦涩的暗沉,喃喃道,“难怪女子喜欢施粉黛点绛。”


    他一不留神已将手上未干的血抹在她唇上,双唇得了滋养,越发水润起来。


    如同一朵荼蘼虞美人。


    卫瓴眸中寒光陡现,“放肆!”


    她抓住他尚未收回的手,唇上的血狠狠擦在他衣袖上,恨不得脱掉一层皮。


    “还你!”


    尉迟玄的眼在夜中像泛绿光的狼目,手被卫瓴一把拍开,他看向虚空,攥紧缰绳一勒。


    回去走的不是来时路,马踏枯叶簌簌作响。


    卫瓴头痛欲裂,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硬撑到现在,身体早已是透支,倒是省去寻死觅活了,这一觉睡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醒过来。


    眼皮好沉,她的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不知不觉闭上了眼,身子歪倒下去。


    好像有人搡她。


    卫瓴想睁开眼看看,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浑身使不上劲儿,像掉进了流沙一般,只能不断向下沉。


    大胆。


    哪个贱婢这么没有规矩,竟然敢对她动手,定要拉下去教训一番。


    罢了,她好困。


    暂且饶这婢子一回。


    就这一回。


    下次她定是要严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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