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喉结滚动。
他应该是喝了不少的酒,眼神有些迷离。微仰着头的瞬间他将鼻梁间的眼镜取下,指腹按压着鼻翼:
“我并不是为了你。”
温千屿有些不解,疑惑的目光快速地在男人的脸上飞快地扫了一眼。
她心里面自然很清楚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他确实并没有理由出手相助。
只是,当听到他清冷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我是为了你女儿。小孩子挺可爱的,只希望你不管做任何决定都为她着想。”
一听到他说出这席话,温千屿立刻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她的双手紧紧地抓在方向盘上,眉头紧皱。
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啊。
这几年,为了女儿她几乎已经将所有的精力全部用上了,倾尽了所有的爱。
而他,一直都是周家的太子爷,衣食无忧生活奢华,根本就体会不到她和女儿的辛苦。
事已至此,她已经无所谓了,可女儿——
他们都亏欠太多。
她有些控制不住,胸腔里压制着酸楚肆意翻滚着。
温千屿极力地控制着眼眶中蕴着的泪水。
她咬着牙,“她是我女儿,我做什么自然都是为了她。”
男人的指腹在鼻翼处停下,他的头微微侧着目光看向了女人。
同样,他也诧异为何女人每次在提到她“女儿”的话题时,情绪都会变得异常紧张、激动。
他不过是好心提醒。
将眼镜重新戴在鼻翼间。
周年淮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眼眶泛红的女人,心不由得微微一颤。
似乎他又说错话了。
他赶紧强调,“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温千屿打断:“周先生,你现在是要回酒店吗?你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我将你送回去。”
无论如何,对于他的这一切出手帮助。
温千屿心底还是感激着。
在“女儿”的角度上,他们二人的立场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
他是陌生人。
她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他有任何的争执,或者可以说女儿是她一个人的,他没有资格过问。
眼下,她只想赶紧摆脱他。
周年淮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异常紧张,她浑身的刺再次向他竖起。
他便噤了声。
片刻。
他才缓缓开口,“我饿了。”
“……”
温千屿,“我送你回酒店。”
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的家人、朋友正在等着为他庆祝。
男人的目光在落在她的脸上,盯了几秒:“我想吃牛肉面了。”
-
车子驶进了一条小胡同路口。
里面的路太狭窄,不便车子开进去。
先前两人一直僵持着。
许久,温千屿见淮式作风又开始了。无奈之下,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开车按照他说的位置去吃面。
岂料,这路她觉得越来越眼熟。
直到她一脚刹车,车子便停靠在了路边。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这个地方,便是四年前两人热恋时,她最喜欢带着他来的地方。
可那时他眼睛失明,后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
话到了嘴边,温千屿又咽了回去。
她看着男人提醒着,“酒店那边……”
“下车。”
周年淮似乎根本不将那边的事情放在心上,伸手便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脚步径直朝着胡同里面迈着。
走了一半,他的脚步顿住。回过身,目光深沉地盯着车内坐着纹丝不动的女人。
两人的视线在一瞬间相撞。
几秒后。
温千屿从车上下来,跟在了他的身后。
她的心猛烈跳动着。
这家牛肉摊她自从出国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来过。
老板娘李姨和她很熟悉。
这样一来,只要两人碰见她的身份便会被认出。
她的大脑在飞快运作着,甚至已经想好了各种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只是,当两人的脚步来到了牛肉摊的面前。
忙碌着的面孔并不是她曾经熟悉的面孔,取而代之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你——”
温千屿差点儿出声,问出口。
年轻的男人并不认识她,目光落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
“周先生,你来了。”
“嗯。”
温千屿听着两人的对话,意识到他应该常到这里。
周年淮又将视线移向她,“牛肉面可以吗?”
她点头。
“两碗牛肉面。”
“好勒。”
两人坐下之后,摊主便在摊前忙碌着:“周先生,还是不加香菜吗?这位小姐呢?”
温千屿点了点头,“我都可以。”
很快。
面煮好了端上来。
吃完面,周年淮准备结账却被摊主阻止了:“周先生,不用了,您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多了。其实,我一直在等您来吃面。下个月,我就要去外地了。”
周年淮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隐晦不明的情绪。
“三年前我妈生病住院,是您给了我们钱医治。虽然最后我妈妈还是……过世了,可我们全家真的非常感激你。今年我媳妇又给我添了一个胖小子,为了以后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决定外出打工去。”
摊主的话让女人拿着筷子的手一僵,她的眼里瞬间蕴着泪花。
原来李姨……已经不在了。
她还记得出国前,最后一次来这里。
她点了大碗,加了肉。
那一顿,是有史以来吃得最香的一次。
她将汤都喝光了,以后去了国外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牛肉面了。
仅仅几年的时间,物是人非。
“唉,周先生,您的女朋友还没有回来吗?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都过去四年了。”
男人不再言语。
临走之前,他偷偷扫了摊主的二维码。
直到两人坐进了车里,周年淮的手指在支付界面输入了一串数字。
远处的摊主听见了支付的消息提醒,一看金额立刻迈开脚步。
“走吧。”周年淮出声。
温千屿便启动车子,驶出胡同。
车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我可以抽烟吗?”
他眯着眼睛靠着座椅,伸手将身上穿着的西装脱了下来,顺手拿出烟盒,降下了车窗。
呼啸着的风声涌入。
温千屿并未回应他的话,这是他的车,她无权过问。
更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同样也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