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悦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是真没想到,林晓芸为了嫁给李铁柱,竟然连跟家里断亲都在所不惜,这份执拗让她实在无法理解。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金玉芝说:“妈妈,咱们进去吧!”
金玉芝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闺女的手背。闺女这阵子性子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她打心底里为闺女高兴,也尊重闺女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母女俩径直朝着二楼的布料区走去,宋心悦心里盘算着,要是真的怀孕了,得提前准备些柔软的纯棉布,好给将来的孩子做小衣服、小被褥。
哪曾想这偌大的供销社,林晓芸和李铁柱两人竟然也直奔了二楼的布料区。
看到他们的身影,金玉芝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宋心悦却显得坦荡自在,大大方方地拉着金玉芝走到布料区的柜台前,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布料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卷嫩黄色的棉布上。
她指着那卷布,对柜台后的售货员客气地说:“你好,同志,我要十尺嫩黄色的棉布跟十五尺小碎花棉布。”
售货员抬头应了一声,麻利地拿出票据本,提笔在上面写着,一边写一边说:“回执拿回来,我就给你裁剪。”
宋心悦应了一声,接过票据便转身朝着缴费处走去。
另一边的林晓芸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站在布料柜台前,脸上满是纠结。他们领了结婚证后,按规定发了十二尺的布料票,她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想用这些布料给李铁柱做一件新衣服。
毕竟自己虽然跟家里断了亲,但先前积攒的衣物都带到了李家,暂时并不缺穿的。
可刚才看到宋心悦毫不犹豫地就要买二十五尺布料,那爽快的样子让她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楚。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送给宋心悦的新婚礼物,那是她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下的丝巾,可如今自己结婚,宋心悦却连一句像样的祝福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回礼了。想到这儿,她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连带着看那些布料都觉得没了先前的兴致。
等宋心悦拿着回执回来时,林晓芸鬼使神差地往前迈了半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和质问:“悦悦,你结婚的时候,我可是精心给你准备了礼物的,怎么到了我结婚,你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
宋心悦心下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从帆布挎包里拿出一个长木盒子,递到林晓芸面前。这正是林晓芸送的新婚礼物。
她当初拆开时,发现是一条印着细碎蔷薇花的丝巾,料子滑爽,花色也雅致,便收在柜子里,打算等凉快些再戴。
可自从下定决心跟林晓芸不再做朋友后,她就找了个盒子把丝巾仔细包好,收进了空间。
如今林晓芸主动提起这茬,宋心悦便笑着将丝巾还回去。
“希望你嫁给他,是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决定。”
林晓芸一听这话,脸颊 “腾” 地一下涨得通红,她猛地拔高声音:“我现在最后悔的是,没早看清你这副凉薄的模样,跟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做六年的朋友!”
话音未落,她扬手就朝宋心悦手中的盒子扇去。
“啪” 的一声脆响,木盒脱手摔在地上,盒盖弹开,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巾,蔷薇花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林晓芸看着那条丝巾,先是一愣,随即气笑了:“呵呵,就因为我要嫁给乡下人,将来得在地里刨食,你就这般瞧不起我?就能轻飘飘舍弃六年的情分?宋心悦,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完,她死死地瞪着宋心悦,眼里满是恼怒和失望。
宋心悦刚要开口解释,站在一旁的李铁柱突然沉声呵斥道:“住口,晓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满是不赞同。
林晓芸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张了张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可她拉不下脸解释,只能狠狠瞪了宋心悦一眼,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去。
李铁柱歉意地看了宋心悦和金玉芝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晓芸这几日因为家里的事,心里正憋着气,刚才都是胡说的气话,让婶子和宋同志见笑了,实在对不住!”
说完,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木盒和丝巾,仔细盖好盖子,快步朝着林晓芸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宋心悦和金玉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莫名。
买完布料,母女俩又转了一会,便拎着东西走出供销社。
日头已经升高了些,母女俩慢悠悠地往家属院走。
“我瞧着那李铁柱,倒不像是那般不堪,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啥内情?”
宋心悦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好。但我知道,上了高中之后,林晓芸在学校过得挺省的,顿顿都是窝窝头就咸菜,省下来的粮票和钱,好像都送去李铁柱家了。”
金玉芝闻言,轻轻 “哦” 了一声,没再多问,只道:“既然你不想再跟她做朋友,那这些事咱们就不提了,省得闹心。”
宋心悦点了点头,心里也松快了些。
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见李桂珍皱着眉头,坐在地上。母女俩对视一眼,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宋心悦率先开口,“桂珍婶子,您咋在地上坐着?”
李桂珍抬头瞧见是她们,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别提了,刚才着急回家给孙子做饭,下台阶时没留神,把脚给扭了。”
宋心悦蹲下身看了看她的脚踝,已经有些红肿,便提议道:“婶子,您这看着肿得不轻,我去叫您家里人,推板车送您去医院看看吧?”
李桂珍这个人,虽说平时爱在家属院里说些家长里短的,但心眼却是实诚的,从不会胡乱乱冤枉人。
先前金玉芝被诋毁的那几年,院里不少人都疏远她们母女,只有李桂珍始终不信那些闲言碎语,还常在人前帮着说几句公道话。
后来知道事实真相,她还在家属院,给金玉芝打抱不平。让更多的人知道了金玉芝被继女冤枉,被恶婆婆磋磨。
就冲这些,宋心悦打心底里喜欢这位婶子。
李桂珍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刚自己摸了摸,骨头没事,就是扭着筋了,在家养几天就好了”
她试着动了动脚踝,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强笑道,“劳烦你扶我起来就行。”
宋心悦刚想上前,金玉芝就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宋心悦,然后一手搀着李桂珍的胳膊,一手托着她的腰,慢慢将她扶了起来。
李桂珍试探着往脚底下使了点力,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松了口气笑道:“还好还好,不用力就不疼。你们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自己扶着墙慢慢走回去就行。”
金玉芝看着她疼得发白的脸,哪里放心让她自己走,便笑着说:“我们也没啥急事,李大姐你别客气了。来,你把手搭我肩上,我扶你回去。”
李桂珍见她坚持,也不再推辞,感激地说:“那可就劳烦你了,你这妹子啊,就是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