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作日子艰苦,收获时充满期待,当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岁月,回过神,不知不觉中度过了两年多时间。
寒冬腊月,鸣虎村村长为大家带来好消息,国家恢复高考了。
各个地方的知青们喜极而泣。
知青所里,大家高兴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地翻出尘封许久的课本。
唯有孔春芙,神色浮出少许怔愣,尽管这些日子她不断复习,可当事实呈现在她眼前,依然有种当头一棒的震撼。
次日,孔春芙揣着钱去找初琢。
她自己存了一年,加上妈妈身体今年好了许多,家里赚钱后往她这里寄了不少,孔春芙将钱一次性还清了:“云初琢,当初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借钱,我爸的病拖到现在肯定恶化了。”
“也得谢谢你自己的真诚待人,孔春芙,你本身是很好的人,好人有好报,所以你在适宜的时间段遇到了我。”说完,初琢尾音俏皮道,“当然,不排除我也是好人,你碰见我第一时间就请求帮助,证明我在你心里是可靠的。”
孔春芙心口狠狠跳了下,被男生一句话说得脸边爬上红晕。
邢钺铮一看不对劲,孔春芙那隐晦的小火苗表情,他紧紧蹙额,打断道:“我和初琢还有点事要处理,不便待客,孔知青无事请走吧。”
教了段时间,乡下糙汉子说点文绉绉的话有模有样,除了态度文雅不起来。
孔春芙忽略心底的雀跃,离开前视线飘向初琢方向,被体型壮实的邢钺铮凶脸挡住。
女知青遗憾地收回目光,身影渐行渐远至消失。
邢钺铮反锁院门,小心眼地计较:“跟她说那么多干嘛,我要吃醋了。”
话刚出口,莫名耳熟。
他想起来了,胳膊枪伤住院碰见的那两个男人,高个那人当时说过吃醋两个字,时隔良久,邢钺铮也体验了一把。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心脏一股子干涩,拧成结,死活打不开……
孰轻孰重不需犹豫,初琢小跑向前冲,热烈地扑进男人怀里:“铮哥不需要吃醋,我超级喜欢邢钺铮,个子高大很有安全感,手臂满满的肌肉,办事有条理,说话讲诚信,我怎么会有邢钺铮这样全能的男朋友呀~”
被他甜言蜜语一通浇注,邢钺铮免疫不了半点,整个神情笑逐颜开:“琢宝也是我最好的男朋友。”
心头的酸楚还未发酵,便轻而易举地哄好。
死活打不开的结?笑死,下一秒就打开了。
距离高考正式开考只有两个月时间,这段日子村长给知青们安排的农活比较少,干得快的两个小时能做完。
初琢慢悠悠地复习,把握十足,带着信心入考场,从头到脚都是轻松的。
鸣虎村的知青们见他一点儿也不紧张,好奇地问:“云知青是高中毕业,肯定比我们这些初中毕业的更有信心吧?”
邢钺铮守在考场外,小知青考完被人围着,七嘴八舌地问话,他不满地上前,拨开人群,面无表情的五官乍一凝视有点唬人的意思:“都堵这儿干嘛,考完试不让人走?我们家云知青身体弱,要回家休息,补充营养。”
其他知青们作鸟兽散。
*
邢钺铮领着初琢去国营大饭店吃了顿好的,而后回到家,等待高考成绩放榜。
月底录取通知书陆续寄来,初琢考了个省状元,通知书由市长亲自开车送上门。
面前的男生往那儿一站,光精神面貌领先一大截,身量挺拔清俊,眼神澄澈明亮,他太干净了,和乡下尘土飞扬的环境格格不入,却没表现出半点嫌隙。
京市来的知青,如今又考回京市,果然啊,有些人注定属于大城市,外面的天地才是他展翅翱翔的空间。
市长语气温和道:“云同志,恭喜你成功考入京大,这份通知书不仅代表着你的能力与学识,也代表着我们市的荣誉,希望云同志接下来的日子戒骄戒躁,进修学习,毕业后继续为祖国的发展添砖加瓦。”
说完后市长给了他一个鼓起来的信封:“这是我代表市里给你的奖金。”
村子里敲锣打鼓地欢迎。
“唉哟,我真是八百年都没敢想,我们鸣虎村出了个状元。”
“沾沾云知青的光,希望我家那小子也能考上个好大学。”
“我不求多的,能考上就行了。”
大部分村民热情好客,纯朴,初琢抓了把糖,路过的每个人分几颗。
小孩子们拿到糖欢喜极了,想明白这糖背后的含义,情绪迅速下跌。
“云老师,你以后是不是就不教我们了啊?”
“我舍不得云老师。”
初琢半弯腰与他们平视:“那就好好读书,考上大学。”
看热闹的村民们依次散去,邢钺铮关上门,视线往通知书瞄。
初琢递他面前:“铮哥要看吗?”
“等下,我去洗个手。”
“铮哥手又不脏。”
“不脏也要洗。”邢钺铮嘀咕,固执地洗了遍手,擦干手上的水渍,郑重其事地捧着京大通知书。
【高等学校学生入学通知书】
名字,专业,报到时间,末尾盖了学校的公章。
邢钺铮胸腔滚着激动,热泪盈眶,抱住初琢轻声说:“琢宝,你是天上的太阳。”
隔天初琢将市长给他的奖金捐给了村里,让村长修缮学堂,买一些教案教具之类的。
村长一面感动,一面瞥向旁边同样收拾干净的邢钺铮:“铮小子打小主意正,既然做好决定了,出门在外,以己身安全为重任。”
邢钺铮:“大伯放心,我现在比谁都爱惜自己的生命,我想活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久到头发花白,陪着他的小知青慢慢变老。
村长欣慰:“有这个想法就好。”
开学报到时间是二月下旬,哥哥知道初琢考上京大后,特意寄了信,让他早点回去,今年回京市过年。
分开了两年多时间,家里人都想他了。
邢钺铮骑自行车载初琢去城里,先跑了趟黑市,车转手卖给朋友。
初琢在外面等了五分钟不到人就出来了,邢钺铮主动交钱。
使了两年半的自行车半新不旧,卖了个好价格。
检完票,踏上火车的这刻,邢钺铮才真切地触摸到实感。
他和小知青在奔向属于他们共同的未来。
火车票买的是卧铺,初琢将帆布包靠床放下,邢钺铮去接热水。
蒸汽喷出,咚隆咚隆的声音拉响长鸣,这趟由北方边境省市的火车开往首都京市。
傍晚饭点,火车上供应盒饭,荤素搭配白米饭,例汤加卤蛋,四毛钱一份。
问列车员要了两份,一路平安地抵达京市。
云知泓写信询问弟弟的火车票讯息,前往站台接人。
初琢早在信上提过邢钺铮,因此云知泓一眼确认对方身份,客气地接待他:“这位就是邢同志吧,感谢你对我弟弟这两年多的照顾。”
邢钺铮:“不客气,是我该做的。”
云知泓:“?”
怎么就该做的了?你俩一个姓邢一个姓云,说得好像小琢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