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琢目光自前而后地打量自行车:“邢钺铮,你最近要经常出村子吗?”
邢钺铮吃得太猛,腮帮子里冰块还没咽完,说话略含糊:“也不算,家里有辆自行车去哪儿都方便些。”
初琢了然:“噢,所以你这一车大包小包的,去进货啦?”
“不是进货。”邢钺铮怕他觉得自己败家,赶紧解释,“平日里会用到的,没有乱花钱。”
家里添了好些东西,都是邢钺铮不曾买过的。
消息传回村子里,村长还以为村民们夸大其词,隔了几天特意跑一趟。
自行车十分显眼地摆在院子里,堂屋里的手电筒崭新无比,厨房柜子里摆了一排昂贵的麦乳精和黄桃罐头。
村长绕完一圈,面带疑惑地出来:“铮小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那知青哄你买的?你以前可从不喝什么麦乳精罐头的,嫌那玩意儿齁甜。”
哄字带了点不好的意味,邢钺铮放下手中的凿子,拍掉衣袖口的木屑,郑重其事地说:“大伯,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小云知青在学校里真心对待学生们,你是知道的。他身体弱,酷暑难耐,好几天吃饭没胃口,既然来我这里,我自然是要照顾好他的。”
村长瞪了眼他:“我才说了个哄,瞧你急得,我能不知道小云知青嘛,人京市来的,那衣服针脚细密的,料子更是不便宜,家里指定不是缺钱的主儿。”
“我是想说你不要太过投入了,知青下乡,这个下字,说白了他们不属于这里,不说所有人,就小云知青这一身气质,他迟早有一天是要回城里的,鸣虎村留不住他,太过投入不是好事……话我撂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暮色沉沉,傍晚的霞光跌入天际,转化成蓝色调夜空。
邢钺铮发了许久呆,院子外吱呀的开门声也没能惊醒他。
“邢钺铮?”初琢遛达他跟前喊人。
邢钺铮抬起眸子,男生关切的面容映入眼帘,他心口没来由地发慌,“琢宝,你会……”抛下我吗?
剩下的话紧急掐断,邢钺铮咬住舌尖,刺痛让他有片刻冷静:“你会做京市那边的吃食吗?听说那边的炸酱面一绝,不知道和咱们这边的炸酱面味道有哪里不同,区别在哪儿。”
初琢道:“我都是坐等吃的那个,不过我妈做的炸酱面很好吃,以后请你吃啊。”
邢钺铮心跳近乎漏了一拍,所以琢宝做好了哪怕离开鸣虎村也会带他走的打算了吗?
是的吧?
一定是的,邢钺铮心里安慰自己:“那我今晚做咱们这里的炸酱面,琢宝尝下看看,和京市那边的区别大不大。”
*
时间迈入八月下旬,邢钺铮惯例去叫初琢吃饭。
发现他手腕光溜溜的,手表不见了。
“琢宝,你手表今天不戴了吗?”
初琢喝了口米汤:“邢钺铮,过些天带你看好戏。”
断断续续快两个月了,那么多东西,拿着不烫手吗。
让卫勤确认他对那块表的态度,如同之前那样,借完之后不会过问。
按兵不动几天,初琢才将手表丢了的事告诉村长。
手表里有母亲给他求的平安符,他身体不好,这枚平安符跟了他许久,意义深重。
平安符的事是真的,但真正的平安符,怎么可能会放在手表里。
跟在身后的邢钺铮目光一闪,没有吭声。
这次,初琢和卫勤始终保持着平常的距离,没有上一世和委托者那般深的情谊。
他描述了手表的颜色,表盘长啥样,表带样式,立马有个知青反馈:“前天卫勤手上多了块表,我问他,他说是自己去城里买的,听着像云初琢描述的样子。”
旁边另一位男知青附和:“那天我也在场,他说的没错。”
这可不止一个证人,事情查到卫勤那里,村长领着大家浩浩荡荡地去找人。
卫勤摘下手表,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将手表塞进枕头底下,扬声道:“来了,谁找我?”
拉开门,哗啦啦站了一群人,打头的村长满脸严肃,他身体下意识地拦住门口:“村长找我什么事?”
村长余光瞥清他的动作,六分怀疑变八分,摆起脸威严道:“云知青丢了块表,有人反馈你手上戴过一块相同的,有没有这回事?”
这年头偷东西可是大罪,卫勤脸色突变:“纯属冤枉啊,我跟云初琢又没住一起,怎么可能会拿他东西,表是我自己买的。”
大约是来得突然,没做防备,卫勤表情略显古怪,村长以为他在心虚,冷笑一声:“不止一个人看见你戴手表,你要是真的冤枉,就拿出来让云知青瞧一瞧,云知青总认识自己的表,若是冤枉了你,今天工分我把自己的贴给你。”
卫勤愣了下,心里不断思索。
他手里的表是跟云初琢借的,以他对云初琢的了解,出手阔绰大方,根本不会计较,兴许丢的不是他借的这块手表,是另一块更贵重的?
怪不得借他的时候没咋犹豫,原来是还有块更好的呢。
卫勤暗暗记了初琢一笔,望了眼初琢,对方柔柔一笑,没什么戒心的样子,也不像生气之类的。
大概是为了配合那两个发现他戴手表的知青,迫于无奈过来一趟。
“好,稍等我去拿。”卫勤心中骂那两个碍事的知青,从枕头里翻出手表。
村长拿在手里展示:“小云知青,你看看这个手表是不是你丢的?”
卫勤一派镇静,稳如泰山地等待初琢否认。
“是我的。”
此话一出,卫勤以为幻听了,瞳孔紧紧怒视初琢,反复问他:“云知青,这表确定是你的?”
初琢置若罔闻,找出提前携带的工具,撬开底盖,里面果然贴着枚小小的平安符。
将其展开一看,黄纸上写着云初琢三个字和他的生辰八字。
真相简单明了,容不得辩解。
村长确认完毕,他不会因为担心村里丢面子就将这件事压下,转头问初琢:“云知青,这件事你要怎么处理?报警或是别的我这边全力配合。”
报警两个字刺激着卫勤,整个大脑处于浑噩,不死心地瞪向拿回手表的初琢:“云初琢,你确定这块表是你的吗?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们很熟吗?卫同志?”初琢表情淡漠地望着他回道。
001同仇敌忾发声:【就是,宿主是你高攀不起的。】
事态突然失控,超出预想,令卫勤措手不及,板上钉钉的盗窃罪压在他身上可是要坐牢的,原本书生气息的五官一扭,活像丑陋的海怪爬出水面:“手表是云初琢借我戴的,会还给他的,我这不叫偷。”
“你们都被云初琢耍了,他这是故意陷害我。”
前面还说自己买的,这就改口了,在场的人纷纷摇头。
没人信他的话。
起初见他拿得那么干脆,还以为是误会一场呢。
他大概没料到云知青的手表底盖里,放着枚平安符,彻底碾碎侥幸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