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继续。”
“老夫人额头圆润，天庭饱满，是标准福相，只是眉毛横切一刀，破了命格，这一刀是令郎幼时调皮所致，可对？”
这是很久远的事了，裴老夫人微怔，此事若不刻意提起，早就尘封在记忆。
外人更是不得而知。
裴老夫人面色渐渐严肃，继续听下去。
林乔又列举了许多裴老夫人儿子小时候做下的错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让父母操碎了心。
这些东西，外人不会了解这么清楚。
“老夫人这一生，都在为了唯一的儿子操心，但您儿子，的确与您命格相冲，他眼带桃花，鼻头尖削，是天生的淫邪之相，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只能带来灾祸。”
裴老夫人面色发白，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儿子婚前还只是谈的女朋友多了些，可是婚后，胡闹的程度一次比一次离谱，最后害死了媳妇，惹得裴寂也落下心理阴影。
至今只要一想起那天的扬景，裴老夫人就心慌意乱。
荷花池里打捞上来的尸体，岂止只是裴寂的噩梦，那也是她的。
那是她亲自选的好儿媳妇，死在了她儿子手里，裴老夫人愧疚自责，深深懊恼。
林乔叹息一声：“恕贫道直言，裴少爷若不解了这桩心事，寿命不会超过四十岁，他无子嗣，裴家后继无望，将来裴家的产业，也只能由您儿子继承，不出三年，西京再无人会记得裴家，记得您和老爷子打下的基业。”
裴老夫人身子一晃，赶紧问道：“那该怎么破解？真是我儿媳妇的魂魄附在佛珠上了？”
林乔惭愧道：“那自然不是，您放心，您儿媳妇是个善良的人，早已投胎去了，贫道之所以那么说，是想取信于您，当然，贫道也有破解之法，只不过，有些难度。”
裴老夫人：“什么难度？要是钱上，道长尽管开口，只要我孙儿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把这裴家给你又有什么难的！”
林乔连忙推拒：“倒不是钱的问题，是要裴少爷配合，那串佛珠真的不能留了，裴少爷已经对沉香的味道有了依赖，长此以往，只会让自己陷入执拗，觉得靠佛珠的气味就能消解心中痛苦，那如何从真正的困境里走出来？”
“对对对，林道长说得对，”裴老夫人深感认同，“那咱们该——”
话还没说完，外面涌进来四五个黑衣保镖。
他们给老夫人问了好，让出一条路，裴寂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捻着佛珠，眉目沉静地走进来。
淡淡瞥了林乔一眼，不悲不喜道：“剁了他的手。”
林乔差点儿从沙发上跌下去，一把抓住了老夫人：“这这这，怎么能打打杀杀的，这是法治社会！”
她一靠过来，裴老夫人不太灵敏的鼻子闻到一丝沉香味，不过没顾上，裴老夫人呵斥道：“都出去！林道长是我的贵客，你们敢动他，我饶不了你们！”
几个保镖看了裴寂一眼，裴寂颔首，他们又退了出去。
裴寂捻着佛珠，面无表情地坐到林乔对面，微抬手闻了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佛珠明明被送去用特殊的办法仔细清洗过，回来时气味就淡了许多，可今天，又好像变浓了。
他蹙眉靠近闻了下，又感觉不是佛珠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裴寂略有些心烦意乱，捻动佛珠的速度也变快了，他抬起眼皮，睨向对面的林乔。
前几次根本没有细看，裴寂对林乔没什么好印象，今日一见，倒有些不同，他神色不动，静静打量。
林乔回视，微微一笑，胡子翘了翘有些滑稽，裴寂卷而翘的睫毛轻颤，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唇上。
能言善辩，蛊惑人心。
裴寂淡淡开口：“要多少钱。”
林乔从他惜字如金的语气里，听懂了，这是问她要多少钱才能滚。
裴老夫人也懂了，不满道：“林道长今天是来还钱的！还给你道歉！裴寂，不要这么没礼貌，林道长是有大才的人，不信，你让他给你算算命！”
裴寂不言，静坐在那宛若雕像，林乔欣赏了一会儿裴寂白皙的脸庞，还有捻动佛珠时，修长手指的优雅动作。
美极美极，这样的男人在床上，该是何等尤物！
林乔笑笑：“裴少爷只要过去这道坎，自然是福寿双全，子孙绵延不绝，但若过不去，只会死于不断纠缠的噩梦和痛苦中，到死不得解脱。”
裴寂手指一顿，不过很快继续捻动，并不为之所动。
裴老夫人急得一头汗：“裴寂，你快把手上那串佛珠给林道长，不能再依赖下去，要真跟道长说的，你让我这个做奶奶的怎么活！”
裴寂眉眼间闪过一丝无奈，修长的手指盘着佛珠，并不怎么信林乔这番话。
一个天桥上算卦的半吊子道士，装模作样来骗钱，也就只有奶奶这样关心则乱的人才会信。
裴寂是半个字都不会听进去。
但为了宽慰祖母，裴寂仍是开了尊口：“说说办法。”
裴老夫人一喜，看向林乔。
林乔坦诚道：“我们道教讲究自然无为，从不规劝人放下，草木受创尚留伤疤，更何况人类，此事急不得，若是老夫人和裴少爷信任，贫道有几个法子，可以一试。”
“林道长快请讲，我这个老婆子拿性命发誓，裴寂一定会配合你的！”
林乔颔首：“贫道擅长呼吸冥想之法，以及穴位按摩，裴少爷可每日与贫道一起呼吸吐纳，静坐冥想，贫道会按压裴少爷内关穴与膻中穴，帮助裴少爷弱化对两性的反感。”
裴寂略有几分诧异地抬头看她，本以为还是如前几日所言，要拿他的佛珠去做什么法事，消解上面的鬼魂，但没想到却不是。
头头是道，反倒是不好拒绝。
裴寂正思索着，就听祖母拍板定了：“好方法！事不宜迟，就从今天开始吧！”
林乔微微一笑：“自然还是要看裴少爷的意愿。”
裴寂重重捻过一颗佛珠，没想出可以拒绝的办法，若不是祖母这几年因为他操碎了心，这种江湖术士直接拖出去打一顿就好，可现在......
良久，他才闭上眼，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