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苏令徽的话,茉莉低着头默不作声,她既渴望又害怕的绞着手中的帕子,苏令徽和钱永鑫则都睁大眼睛看着周维铮。
周维铮一阵头痛。
“要是你不愿意”
见他不回话,苏令徽明亮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大气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包。
“那我就自己招待茉莉。”
她立即就要请听差摇个电话让汽车公司派车过来。
“好吧。”
周维铮叹了口气,很温柔的看了她一眼,苏令徽被他看的心尖一颤,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无措了起来。
他无奈妥协道。
“那就请茉莉小姐和我们同游吧。”
茉莉诺诺应是。
时间已至正午,几人都腹中饥饿,便准备就近到谢拉福德村的俄国餐馆里吃上一顿。
因着谢拉福德村是俄国的流落贵族建造的,此地的俄国餐馆也很是充满了异国风情,装饰的金碧辉煌的。
钱永鑫经常来这边晃荡,因此熟门熟路的要了个小雅间,然后毫不见外的点上了几道好菜,还开了一瓶上好的波尔多干红。
他们坐的这个不大的雅间被一扇精美的欧式屏风和大厅分隔了开来。
苏令徽侧脸掠过镂空的屏风,好奇的打量着餐厅。
这间餐厅空间很大,雅间外边摆着一个个精美的欧式小圆桌,男男女女围坐在桌旁轻声私语。
高大的彩色窗户两旁垂着深蓝色的天鹅绒窗帘,上面缀着长长的流苏。瓷白的餐桌上放着银质的蜡烛架和鲜艳欲滴的花朵。室内轻柔的环绕着柴可夫斯基音乐,穿着侍者服的白俄少女们满面笑容的端着菜盘、酒盘在席间穿梭着。
还挺罗曼蒂克的,看着那些甜蜜的画面,苏令徽兴致勃勃。
几人坐定后不久,香喷喷的俄国大菜便一道接一道端了上来,漂亮的白俄侍女将赤甘蓝烧鸭子分成一份份的盛在每个人面前的银盘里。
玩了一上午的苏令徽饿极了,她满足的将鲜嫩多汁的鸭肉塞进口中,幸福的装进了自己的胃里。
然而她刚美美的吃了没几口,便见一旁茉莉向侍女摆了摆手,然后用手帕优雅的沾了沾唇角,示意自己不再吃了。
“你吃饱了吗?”
苏令徽满是疑问,她伸手比了比茉莉餐盘里吃掉的东西,惊讶的发现才和自己的拳头一样大。
“妈妈不让我们多吃的。”茉莉轻声细气的解释道。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不饿吗?”
苏令徽倒吸了一口气,这吃的也太少了一些吧,她看了一眼茉莉被旗袍掐出的一截细腰,简直可以说是盈盈一握。
“饿啊。”
茉莉看着杏眼圆腮的苏令徽,声音依旧是细弱无力的。
“但没办法啊,这样客人会更喜欢一点。”
“饿着饿着胃就变小了,也变坏了。”
“唉”
“再多吃一点吧。”
苏令徽柔声劝了一句。
“多吃一点,才更健康。”她有些难过的说道。
苏大太太就从不让她少吃一些,总是让她多吃多动。
苏令徽的心中有些伤怀。
这个职业在如今的这个社会竟然还是合法的,她有些愤愤的想道,当局真应该取缔它。
“可就算她们出来,又能做些什么来维持生活呢?”苏令徽转念一想,又有些默然。这些女孩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又没有可以谋生的一技之长。
餐厅里的音乐停住了,一位明艳动人的白俄少女坐到了钢琴面前,她穿着闪闪发光的宫廷礼裙,纤细的十指纷飞,一曲优美动人的天鹅湖在她的指尖流淌了出来。
“好”
“好听”
一曲结束,餐厅里的众人纷纷捧场道,那个少女提起裙摆,优雅的行了一礼,下来致谢。她熟练的在众人身边游走着,不时的调笑两句。
“她谈得真好,比起顶尖的大师也不差什么了。”
苏令徽也和一位女教师学过几年钢琴,尽管弹得一般,只能聊以自乐,但还是有着不错的品鉴能力。
“她可是俄国贵族伊万诺维奇伯爵的女儿。”望着不远处明艳动人的贵族少女,钱永鑫说道。
“伯爵的女儿。”
茉莉惊呼出声,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游走在众人之中,手持着一把精致的小扇子盖住嘴角的明媚少女。
“她看起来”
“看起来和我很像。”
看到那笑容里的讨好和谨慎,看着那些毫不客气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她怔怔地有些羞涩地说道。
“流亡贵族,如今是不值钱了,只能拿着名头换钱度日了。”
“她们怎么不去做些其他工作?”苏令徽想起那个站在黑绒布上跳舞的白俄舞女,还是忍不住问道。
“前几年,沪市涌进来了几万个白俄人,全是破落贵族,落魄小姐。咱们自己人的工作都不好找了,哪里有那么多的活路给他们。”
钱永鑫漫不经心地说道。
“现如今,工作实在难找,我好几位大学同学都还没找到呢。”他又补充了一句。
唉,看来要养活自己真的很困难啊,苏令徽托腮,忧心重重的想道。
吃罢了饭,几人又相携到河边去散步消食。
苏令徽一手打着小洋伞,另一只手挽着茉莉。
吃了饱饱的一餐,茉莉的脸上有了一丝温润的血色,但仍旧白的吓人。
苏令徽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你能不回那里去吗?”
她也知道自己的话天真了一些,但看见茉莉提起书寓便流露出的丝丝惧色,还是于心不忍。
“跑出去,去其他地方生活。”她的眼中闪出明亮的光芒。
茉莉胆怯地看了她一眼,幽幽一叹。
“苏小姐,我还能去哪里呢?”
“我小时候是家中的二女儿,小名叫贱女,六岁时,家乡大旱,爹娘把我卖给了过路的客商,客商把我带到了沪市卖给了妈妈。”
“妈妈打我,骂我,可也教我,她给了我一口饭吃,让我不至于饿死。”
“我也知道书寓不是个好去处,姐姐妹妹们都知道。”
“可,我,我还能去哪呢,哪也不是我的家啊。”她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凄婉,仍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她已经习惯温顺的向所有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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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着自己身上带着被无数鞭子训练出来的美丽。
“我也不知道。”苏令徽坦然地承认了。
“但总要去试试吧,你不是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吗?”
“而且人就一定需要一个家吗?”她疑惑地问道。
茉莉愣住了。
苏令徽心中涌起了万般思绪,奇怪,她以前从来没思考过这些,一直按部就班的上着学,快乐地生活着。
她生活在一团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之中,只是从书中迟钝的了解着这个世界的疾苦和不平。
直到大雨淋湿了她的裙摆,困住了她的手脚,她才惊觉到了一丝沉重。
“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人应该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孩子要健康成长,成年人要靠双手挣钱。”
“而不是如此畸形。”她在心中乱糟糟的想着。
“苏小姐,我真羡慕你。”
茉莉回过神,她看着阳光下像青竹一样的女孩,微微眯了眯眼睛,低声说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命好。”
“不像我们,天生命苦。”
想起这几年间红及一时,又转瞬即逝的姐姐们,想到她们反抗之后的可怖下场,她便生不起一点的勇气。
“一条烂命。”
这句话她说的无比的坚定,像是在心中告诉了自己千万遍。
“那些白俄的女孩子之前不也是命好的小姐吗?可是现在不也……”苏令徽沉思不语。
“命运真是说不准的。”
她想起自己忽然被苏大老爷定下婚约,心中也满是茫然。
自己和爸爸摊牌之后,爸爸会固执己见,还是会尊重自己的意见。
可如果真的尊重自己,怎么会让自己最后知道这门婚事呢。
苏令徽心中有着不安的预感,明天不会是顺利的一天,但她的眼中却闪过了倔强的光芒,无论如何,她都绝不会放弃。
其实,苏大老爷从来也没对她说过重话,他总是忙忙碌碌的在外工作,苏令徽的教育和生活都是由苏大太太一手包办的。
苏令徽只能每天早上趁爸爸在家时过去请一次安。
请安时,苏大老爷每次脸色是严肃的,但声音都很和气。
可苏令徽还是既怕他,却又敬他、爱他。
“我只盼有人能将我赎出去。”
“做个妾也好啊。”茉莉痛苦的喃喃道。
“赎身要多少钱?”
“妈妈看人下菜呢。”说起这个话题,茉莉的脸红了起来,有些难为情。
“我是书寓里的小先生,要是碰上喜欢的,多的能要一千多块大洋呢,要是碰见硬茬子,比如林三,或者妈妈银钱不凑手时,折个价,大几百块大洋也行。“
苏令徽默然,这笔钱很多,要一个熟练工人不吃不喝几十年才能付得起。
可也真是轻飘飘的,就将一个人一生当做一件器物买断了。
“买回家就有好日子过吗?“苏令徽问道,把自己的同类当做一件物品买来卖去,这样的人能值得依靠吗?
茉莉一怔,默然,一会才颤声说道。
“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