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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二十章

作者:刘西瓜_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宋红萼不认得池州的路,天又没亮,街上空空荡荡,只她一个。不知绕了多久,才找到一间早开的医铺。


    一个小学徒蹲在门口正熬药,白气蒙蒙冲九霄。见一辆运货的驴车停在面前,正纳着闷,便被宋红萼急匆匆拉过去。待看到车板上那个面容苍白、浑身被血染透,状如死人的男人时,小学徒哎呀一叫,连忙跑回铺子里叫人。


    大夫、账房、打杂的,几个人齐力将夜修罗抬进了后院。大夫一看,心脏附近竟有两道贯穿剑伤,差一分就得见阎王爷了,而最凶险的是,离心口最近的那道剑伤,剑身还没拔出来!赶紧招呼徒弟们烧水、拿药,准备拔剑。


    动手之前,大夫忽想到一桩事,将宋红萼拉到一旁,严肃说道:“姑娘,拔不拔剑,还得你来定夺!”


    “我?”


    “此人已是命悬一线,拔不拔剑都可能死。不拔,这剑留在体内,不出三天必然殒命;可若拔剑,万一伤及心脏,立时便会血崩而亡。你是他的亲眷,这得由你决定。”


    宋红萼满身、满手都沾着他的血,此时手足无措地看向大夫,又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人,终于下定决心:


    “拔!”


    “好,在场诸人可都是见证,你夫君若因拔剑而死,可不能赖上我们医铺。”


    宋红萼使劲点头。


    大夫、学徒们便将夜修罗团团围住,开始拔剑。宋红萼不敢去看,背对他们,双手绞紧衣袖。


    终于,听到他闷哼一声。


    大夫高声叫人:“止血、止血!”学徒们端着热水、帕子来来回回跑,忙得不可开交。


    不知过去多久,院子里才渐渐安静。大夫长舒一口气,擦去满头汗水,轻轻拍她肩膀:“好险!命保住啦。”


    宋红萼连忙跑去,坐在床头,见他上身被白布裹满,苍白的脸总算恢复一点血色,眉目间的痛楚似乎减了几分,却仍然昏迷不醒。


    大夫边擦手边道:“这伤起码养半个月才能下地,看今晚上能不能醒吧。”


    说罢向小学徒使个眼色,小学徒便领着宋红萼到前台结账。


    那账房先生算出价钱,怕她嫌贵,解释道:“用的都是顶好的药,毕竟救命用的,自然便宜不了。此外,若你们在此住下,每日的药钱是这个数……房费是这个数……”


    宋红萼不觉得贵,可兜里确实没钱,便去翻夜修罗脱下来的衣服和包袱。包袱里除了杂物,就只有一个没雕完的木雕仕女,而钱——只有半贯。


    她忿忿想:难怪这一路只吃烧饼馒头,还以为是他抠,原来这家伙真的没钱的!可说出去谁信?堂堂江湖第一杀手,夜修罗诶,穷成这样?


    小学徒见她掏不出几个钱,替她出主意:“你们不是还有辆驴车?他如今这情况,你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不如卖掉,倒是够住半个月了。”


    “可是去哪里卖驴车呀?”


    “车马市啊,在城东,你一路问过去就行了。”


    “好嘞!”


    宋红萼回到床前,对着不省人事的夜修罗说道:“我把你的驴车卖了哈,这可都是为了给你治伤,你可别怪我!”


    见他毫无反应,她捧住他的头,上下点了一点,便当他同意了。欢欢喜喜地去牵驴车,心道:等卖到了钱,我先去吃顿好的,哈哈!


    来到车马市所在大街时,已近晌午,宋红萼早已饿得咕咕叫。


    人们没见过一个小姑娘独自来卖驴车的,看打扮还是个乡下人,明里暗里打量她。


    她看见一家马店门口人多生意好,便凑了上去,说道:“我要卖驴车,你给个价钱。”


    马店老板瞧她一眼:“按市价,一贯钱。”


    宋红萼惊道:“你也太黑了,我可打听过的!三贯钱,一分不少。”


    马店老板嗤笑道:“三贯钱,那是壮驴配新车的价,你这破驴车也敢要三贯?”


    她心中嘀咕:医铺的人都说卖了驴车有三贯钱,就算折旧,也不至于三贯变一贯呀?


    马店老板见她面露疑色,知道已唬住了大半,接着道:“不信你去其他店里打听,我看谁能给你高于一贯的价钱。”


    “哼,打听就打听!”


    她牵着驴车,负气离开。很快又来到一家马店前,却没认出先前那家马店的伙计已在里面,悄摸跟老板通气。


    她在店门口喊:“卖驴车!”


    马店老板徐徐走出来,报价竟还不及一贯钱。


    宋红萼指着他大骂一通,又如此问了几家,价格都低于一贯。她似打蔫儿的茄子,又回到第一家马店,将老板喊出来。


    “一贯钱就一贯钱,哼。”


    马店老板一手付钱,一手拉驴,得意地说教:“小姑娘,以后口气别那么大,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别再秤杆掉了星——不识斤两。”


    宋红萼瞪他一眼,抱着钱袋嘀咕道:“熊瞎子学绣花——装什么装。”


    “你……”


    宋红萼做个鬼脸,一溜烟跑走了。


    车马市上饭馆林立,大鱼大肉,酒气四溢。宋红萼停在一家烧鸡店前,正欲进去美餐一顿,双脚却忽然被人抱住。


    低头一看,是个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男孩,不过七八岁大,泪眼糊糊地望着她。


    “你想干嘛?”


    “好姐姐……给我口吃的吧……”


    “等着!姐姐请你吃烧鸡!”


    她看一眼门头那价牌,将沉重的钱袋子放到地上,揭开系绳,正欲数出三十个铜板来。谁知那小孩儿忽然一头将她撞开,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痞子,捞起那一袋钱便跑,小孩儿也跟着跑走了。


    宋红萼摔了个大跟头,见状猛一起身,刚走两步便疼得钻心,不得不坐下来缓气。


    她摊开双手,空空如也,辛辛苦苦出门一趟,驴车没了,钱也没了,脚还扭了。喉头一酸,忍也忍不住,便是当街嚎啕大哭起来。


    人们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宋红萼不愿被看笑话,噘着嘴站起身,装作没事一样,一瘸一拐却又神神气气地离开了。


    这股气一直撑到车马市外,直到闻到路边肉包子的香味,才陡然泄了。她眼巴巴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堆,习惯性往兜里一摸,却是又扁又空,一个子儿也没有。


    那么长的路,没了驴车,她还得独自走到天黑才能回到医铺。


    包子店是一家人开的,年长的爹娘爷奶在后厨剁馅、擀面皮、蒸包子,年轻的两个儿子在前面卖包子,都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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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岁大。大儿子长得憨厚,小儿子清秀如兰。


    那小儿子瞥了宋红萼好一会儿,见她可怜,忙里偷闲朝她一招手。宋红萼不明就里地走过去,那小儿子回头瞟一眼爹娘,眼疾手快塞给她一个大肉包子。


    宋红萼握着烫手的包子,明白了他意思,朝他一笑。那小儿子也回她一笑。俩少年心照不宣,如朝日般美好。


    她转身欲走时,忽想起医铺里还躺着个人,红着脸低声对小儿子说:“可以再给我一个吗?我哥哥也还没吃饭。”


    那小儿子眼疾手快又塞给她一个。


    宋红萼连道几声谢,将包子藏到衣服里,偷也似的跑走了。


    ·


    黄昏时候,宋红萼总算回到医铺,而夜修罗还未苏醒。


    她从怀里摸出那只凉了的肉包子,依依不舍地放在床头。而后坐在门槛上望着晚霞,呆呆出神。小学徒见她回来了,忙来问:“卖了多少钱?”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围着她,听她讲完这一日的遭遇,纷纷同情不已。那老账房见多识广,说道:“该叫个人陪你去的,车马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哪有善茬,都是人精。你问的第一家马店,那老板吃准了你是新手,又料你急着用钱,喊多少价都得认,便将三贯压到一贯。”


    “可我后来问的那几家店,连一贯都给不到呀,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那一片都是认识的,互相通着气,定是派人早你一步去报信了。至于那抢钱的混混,车马市里这种人多得是,多半你刚一进去就被盯上了。若是男人,卖完东西揣着几个钱,便会有人撺掇他去赌两把,把他的钱骗光;又或是拉着他喝大酒,趁机把钱偷去。你一小姑娘孤身牵着驴车进去,好似人人可宰的肥羊,是羊入虎口啦!”


    宋红萼气得捶腿,那老账房递一碗水给她,安抚道:“万幸只是失财,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啊。”


    小学徒自责道:“都怪我乱出主意。”


    宋红萼大手一挥:“不关你事!”


    老账房问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宋红萼叹一口气,哀怨地望向屋里躺着的夜修罗——夕阳透过窗格映在他脸上,忽然他眉头一皱,颀长的身躯抖了一下。


    宋红萼察觉变化,赶紧回到床前,激动地摇他手臂,几乎要哭出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要钱。


    “喂,钱在哪里?”


    ——好想又闭上眼。


    宋红萼见他又要睡过去,双手撑住他后背,拼命扶他坐起。夜修罗面无表情盯着她,眼底却深藏几分复杂。


    她气喘吁吁道:“别给我装蒜,钱呢?知不知道给你治伤有多费钱,人家饿得一天就只吃了个包子!”


    他淡淡反问:“是谁害我伤重至此?”


    宋红萼哑口无言。


    他又淡淡道:“卖掉驴车,够治伤了吧。”


    宋红萼又受重击。


    心虚的她说话声愈来愈低:“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咱们就是没钱了。至于怎么没钱的,你别问!堂堂夜修罗,快把你的金山银山抠一点出来,救救自己的小命吧!”


    他把脸侧向窗户,认真地说:“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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