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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八章

作者:刘西瓜_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毒蛇娘子还嫌不够,命令他将刀踢到远处,他也照做。


    “你傻了吧!”


    宋红萼惊叫道。连她都知道放下刀就一败涂地,只能任人宰割了,堂堂夜修罗竟不知道?这人肯定脑袋坏了,她也完蛋了。


    小千金长长叹一口气。


    癞头老丐试探着走近夜修罗,运尽内力踹出一记窝心脚。夜修罗被踹飞在阶下,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细细喘气。


    癞头老丐哈哈大笑,又是几拳打去。他忍着痛,没出一丝声音。


    毒蛇娘子与铁算盘对视一眼,恍然大悟似的,对着宋红萼道:“宋小姐,他喜欢你呢?难怪,难怪!”


    怎么可能——宋红萼心里叫嚣着。她本不忍看他挨打的模样,听完这句话后却情不自禁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可出了大事情。


    她应该没眼花吧?那她看到了什么!夜修罗,对她眨了眨眼,目光往她手里拎着的狼牙棒晃了一晃。


    小千金心中默默一吼——俺懂了!


    “接着!”


    她扔出狼牙棒,夜修罗翻身一接,直攻铁算盘。这一棒,毫无防备,迅疾如电,铁算盘慌张推出宋红萼来挡。


    谁知夜修罗似早有预料,身形未停,却是顺手接住宋红萼,另一只手依旧向铁算盘袭去!狼牙棒重重砸落铁算盘胸口,血柱霎时飙了出来。


    他的力量,跟宋红萼的力量,简直不能比。铁算盘只挨一棒,已然濒死。


    夜修罗很有经验地侧颈,脸上干净一片;宋红萼却莫名被血珠子溅了一脸,哀嚎起来。夜修罗拉着她又是一个闪身,一棒子敲向毒蛇娘子肩膀,她清楚听见一记骨骼碎裂的咯吱声。


    癞头老丐也未能幸免,刚踹过他窝心脚的那条腿,已被一棒砸断。


    三个恶人靠拢到一起,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


    夜修罗拣回了刀,向他们靠近。杀气,无所遁形,宋红萼不禁汗毛直立。


    毒蛇娘子突然惊叫道:“一报还一报!我这就挖了眼睛赔给他们!”


    话音刚落,她便自戳双目,黑眼珠混着红艳血,顺脸颊流下来。铁算盘惊恐地看着她,忽然明白什么,亦自戳双目以谢罪。唯癞头老丐与宋红萼不明所以,愣在原地。


    夜风萧瑟,吹过缺月。土地庙前带着血腥味的梨花香,似乎随风传到了此处。


    夜修罗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紧握刀柄的掌心,分外滚烫。


    宋红萼不懂,扯一扯他衣袖,说道:“我们走吧?”


    下一瞬,刀光劈开了黑暗,落日重现。


    宋红萼猛然回身,目睹铁算盘、毒蛇娘子、癞头老丐三人脖子中间裂开一条缝,如布娃娃被剪开了衣,可从人的脖子里流出来的,却是热烘烘的血液。


    她尖叫着捂眼。


    夜修罗还握着她手腕,被她一把甩开。


    “你、你何必如此残忍?他们都已自挖双眼,以后活着也很痛苦了,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呢?这也是三条人命啊!”


    夜修罗声如冷霜:“我这就带你去看看,为什么。”


    ·


    土地庙前,风雨飘摇。梨花被雨点打落泥泞中,香味冲淡,满地残白。


    大红油纸伞下遮着一高一矮两个人,疾疾从远处走来。


    嘀嗒——嘀嗒——


    从庙外听,是雨滴的声音;从庙里听,是血从眼窝里淌下的声音。


    飘着雨的风,呼呼从门外灌入。宋红萼走进这个熟悉的地方,一股陌生感却迎面而来。


    分明,她离开之前,这里是闹嚷的、令人心烦的,怎么忽然像被扫尽了灰尘,空无一物了呢?


    她问夜修罗:“他们是睡着了吗?”


    雨停了,日出,照入一缕晨光。


    堂屋中的一切都分明了——七倒八歪的乞丐,互相倚靠着。纷纷乱发的掩盖下,是一双双如毒蛇娘子和铁算盘最后那刻,一模一样的血窟窿眼窝,占据了大半张脸。


    她心跳如鼓,忽然惊慌失措。


    “小姐?小姐?是你吗?你没事吧?”


    土地公泥塑下爬过来一个瘦弱的身体,宋红萼连忙上前扶住他。


    “阿三阿三……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谁挖走了你的眼睛?”


    阿三回道:“就是把你带走的那两个人啊。他们真的好坏,我们一点没惹他们。小姐,你哭了?”


    他伸手去找她的脸,宋红萼也任由他脏臭的手摸上自己的脸,却是哭得更大声了。


    阿三忙安慰道:“小姐,不怪你呀,别哭。”


    “不怪她?呵呵,呵呵!”


    夜修罗一把拉起宋红萼,钳制住她双肩。第一次,她从他眼里看到了冷漠之外的情绪。


    “我来告诉你,什么叫残忍?这里一十八个乞丐,从今日起,看不见路会跌得一身是伤,看不见人会被小孩和狗肆意欺负,没钱治眼会慢慢烂掉整张脸,夜里老鼠会爬上他们的身体吃掉腐烂的肉!”


    宋红萼吓得一动不动。


    “那两人自挖双目,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对他们而言,失去眼睛,依旧能好好活着,甚至更加丧心病狂,向你复仇,向我复仇。可对这些无人照顾的乞丐而言,失去眼睛,就意味着死亡将很快降临。一双眼睛,在不同的人身上,重量是不一样的。这一十八条性命,本就活得那么艰难,日后的每一天,对他们来说都在经历残忍。乞丐么,卑贱如泥,没有尊严,是吗?可他们还是想活着——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如今,也碎了。他们要得多么?可为什么这一点点愿望,都要被人轻飘飘夺走呢?”


    他松开了手,转身望向那棵在雨中摇曳的柔弱梨花树。


    “蝼蚁,也会因为看见梨花开了,而手舞足蹈。这一丁点的人世乐趣,就已是他们的全部。”


    宋红萼绞着衣袖,感到自己闯了滔天大祸,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像野兽大口啃噬着心脏。她好想逃,就像上次意外放走秋山骨后那样,逃之夭夭。可面前这个人,他就守在这里,她根本逃不掉。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子啊……”她撇着嘴,眼里包满泪水。


    “我也告诉过你,乖乖待着,等我回来。”


    宋红萼心道:那就按江湖规矩,一命偿一命吧!


    她拔出夜修罗的落日刀,向颈上刎去。夜修罗眼光一闪,伸手握住她的手,也握住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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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柄,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死?你宁愿死,也不愿承担?”


    宋红萼放声大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罪人,我害怕,我不敢看他们……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她泪如雨下。平时灵溜溜的一双眼睛,像被打蔫了的葡萄,黯淡下来。


    雨水沿着瓦片一滴滴落到地上,土地庙里寂静了许久。


    夜修罗终于开口:


    “我教你,该怎么做。”


    ·


    他依诺,天亮前,将茶钱送到了通闻茶坊。茶钱——宋红萼头上的金钗,伪装村姑时被他收进了包袱。


    拿走前他问她:“舍得吗?”宋红萼心念:那可是哥哥在及笄礼时送我的……先是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而后两日,他领着她在庐州城里四处奔走。


    找到一个健全的乞丐,给吃给穿,让他负责照顾十八人的吃喝。


    打听哪家有心慈术好的大夫,请到土地庙中来,为瞎眼的乞丐们治伤换药。


    辗转福田院、安济坊等救济之所,求取帮助,商议乞丐们的安置之事。——最终,安济坊的主事僧人同意了收留这批乞丐。


    她将身上值钱之物都送进当铺,换了钱,交给安济坊的僧人。


    她跟着他下力,将乞丐们一个个从土地庙抬到了安济坊,细皮嫩肉的肩膀被扁担磨出血,她也忍着不吭声,再累也咬牙挺住。


    一切尘埃落定,他们才离开庐州。


    还是一样的驴车,还是农夫与村姑的打扮。宋红萼累得抱住面粉袋子睡起来,夕阳映到她疲惫的身体上,像在轻轻抚摸她。


    忽然,她被夜修罗推醒。


    “看。”


    她揉揉眼睛,顺着他抬头的方向,望见天边霞光万道,粉紫交映,一如她身上布衣。一种奇怪的痒酥酥的喜悦,从她心底爬出来。


    ——从前,她做错了事,只晓得逃跑。可原来,承担责任也不是那么煎熬的事情。虽然辛苦,却很安心。她悄悄原谅了自己。


    “还委屈吗?”


    她哇地一声就哭出来。


    夜修罗措手不及,却也不会哄人,只得任由她哭。


    黄昏之下,驴车在泥巴地里渐行渐远。而不远处的官道上,太傅阁的车马也已经停靠。


    原来那日老婆婆别过宋红萼后,便去到城里的书信坊,请人代写代寄。孰知毒蛇娘子恰巧在旁,太傅阁千金被人劫持前往徽州的消息,便被偷听了去。毒蛇娘子在老妪走后买通信童,将求救信拦截烧毁,而后速速抵达庐州,与鬼宅的癞头老丐谈成合作。


    只是不料那信童心中不安,将事情告给了写信的秀才。秀才知是求救信,延误不得,连忙重写一封,火速送往太傅阁。宋择外出未归,由大弟子慕容仪代为管事,收到信后当即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向徽州赶路。


    秋风萧瑟,慕容仪跳下马车,从怀里取出小师妹的细柳叶金镯,看得出了神,不自觉落下一滴泪来。


    焦嵩拍拍他的肩膀,一时也无话说,劝慰之语早已讲过千遍,可看到人平安无事之前,却都是不管用的。


    此时他们还不知,数日之后,便会与宋红萼在池州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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