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理危急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的惊鸟,带着不祥的预兆,穿透了临时成立的大胤使团。
空气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紧迫的躁动所取代。
萧景宸打开来自南理的最新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慕容仙。
只见她俏脸煞白,嘴唇微微颤抖,那双总是含着柔情或狡黠的明眸,此刻被巨大的恐惧和担忧淹没。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萧景宸的衣袖,指尖冰凉。
“景宸……”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别怕,我们立刻回去。”
萧景宸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语气沉稳而坚定,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他迅速转向侍立一旁的贴身侍卫青杨,
“传令,使团即刻分作两路!我与公主带领一队精锐,轻装简从,取最短、最快的路径,直奔南理边境!”
“其余人等,随摄政王殿下同行,务必确保王妃与三皇子安全!”
“是!”青杨领命,转身疾步而去,甲胄摩擦发出冷硬的声响。
命令如山,整个使团立刻高效地运转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一切已准备就绪。
萧景宸这一路,算上他与慕容仙、国师乌云峥,以及精心挑选的二十名青字卫精锐,不过二十三人。
人人双马,除了必要的兵刃、干粮、清水和伤药,其余一概舍弃。
慕容仙已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装,长发高高束起,更显得她脖颈修长,却也凸显出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色。
她翻身上马的动作依旧矫健,但萧景宸看得分明,她握住缰绳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
“仙儿,跟紧我。”萧景宸策马到她身边,低声道。
慕容仙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唇。
乌云峥依旧是那身宽大的黑袍,拂尘搭在臂弯,面色凝重如水。
他抬头望了望有些阴沉的天色,指诀微掐,沉声道:
“殿下,此路多艰,恐有血光之灾,需万事小心。”
“有劳国师沿途推算,尽力规避风险。”
萧景宸对乌云峥的玄术深信不疑。
“分内之事。”乌云峥颔首。
不再多言,萧景宸一马当先,二十余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驿馆,踏上了那条注定充满荆棘的归途。
马蹄声急促如擂战鼓,扬起的尘土久久不散。
与他们这队人马的心急如焚、风驰电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路的“悠闲”。
摄政王萧无极的座驾是一辆极为宽敞豪华的四驾马车。
车内铺设着柔软的雪狐皮**,小几上固定着茶具和点心,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
他以“王妃与三皇子身份尊贵,不宜颠簸劳顿,需确保万全”为由,选择了相对平稳的官道。
行程安排得不紧不慢,每日行程皆有定数,仿佛不是去驰援邻国,而是寻常的巡游。
马车内,沈星沫正好奇地打量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对她而言,这被困五百多年后重获自由所见的一切,都是新鲜而充满生机的。
绿色的田野、起伏的山峦、路边的野花、远处升起的炊烟……她都觉得有意思。
萧无极则坐在她对面,身姿挺拔,即便是在行驶的马车中,他也依旧处理着由快马沿途送来的政务简报。
他神情专注,偶尔会用朱笔在上面批注几句,字迹凌厉如刀。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更添几分冷峻与威严。
第一次离开京城范围的三皇子萧景昊,则安静地蜷在车厢的另一角。
他似乎对快速移动的景物和不断变化的地形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他不言不语,甚至很少抬头看人,只是捧着沈星沫给他特制的炭笔和厚厚一叠画本,透过车窗,飞速地在纸上游走勾勒。
他没有画花鸟虫鱼,也没有画人物肖像,笔下流淌出的,是沿途的山川地势、河流走向、桥梁关隘。
他的画作并非文人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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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写意,而是极其精准的“测绘”,比例、方位、地貌特征,都清晰得如同**,甚至比许多军中斥候绘制的还要详尽。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他笔下的方寸之间。
沈星沫偶然回头看到,惊讶地凑了过去。
她拿起几张已经画好的端详,越看越是心惊。
她轻轻拉了拉萧无极的衣袖,将画纸递过去,低声道:
“王爷你看,景昊这天赋……若是用于勘测地形、绘制舆图,怕是无人能及。”
萧无极从奏报中抬起头,接过画纸,冷峻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
他久经沙场,又总揽朝政,深知这种近乎本能的地形记忆与绘制能力在军事布防、城池修建、治理河道上的巨大价值。
他看向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却无形中展现惊人才能的侄儿,心中对沈星沫坚持带他出来的决定,更多了几分深刻的认同。
“嗯,是个可造之材。”
萧无极难得地给予了肯定,声音平稳,却带着重量。
他将那些画作仔细收好,放入一个专用的锦囊中,
“这些图,或许日后有大用。”
他们的行程,因此更像是一场带有精锐护卫任务的游山玩水。
沈星沫久困京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虽然知晓南理局势紧张,行程不可过于耽误,但也最大程度地利用吃饭休整的时间,停车去看看某处奇特的瀑布,尝尝某地特色的点心。
侍卫长飞蓬早已习惯了王爷对王妃几乎无底线的纵容,每次都会默契地安排好护卫,确保安全无虞。
萧无极虽面上不显,甚至偶尔会蹙眉说一句“莫要耽搁”,但行动上却几乎有求必应。
他会陪着沈星沫站在瀑布边,感受那氤氲的水汽;也会在她尝到合心意的点心时,默默记下名字,吩咐侍从多买一些带上马车。
这一路的“悠闲”,与萧景宸那一路的“急迫”,仿佛行驶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