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酒液浸透衣衫,黏腻的感觉传来,沈月华积累的怒火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她猛地站起身,扬手就要朝那跪地求饶的侍女打去:
“没长眼的狗奴才!本郡主的裙子……”
“月华。”
一个温和的声音及时响起,慕容赤已来到她身边,关切地询问道,
“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他先是温和地安抚了沈月华,随即转向那瑟瑟发抖的侍女,语气虽不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毛手毛脚,成何体统?还不快下去,听候发落!”
慕容赤的体贴瞬间浇熄了沈月华大半的怒火。
她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温柔。
他叫她“月华”的声音如此悦耳动听,她的心就像被蜜糖填满,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她乖顺地放下手,摇了摇头,声音也软了下来:
“没,没事,只是裙子湿了……”
慕容赤温和一笑,安抚道:
“无妨,我早料到宴会或许会有不便,特意为你备了几套新衣裙以防万一。让侍女带你去厢房更换便是。”
他招手唤来另一名看起来更为沉稳的南理侍女。
慕容王子好细心,好温柔,备用的衣裙都为她备好了。
沈月华沉浸在慕容赤的“温柔”里,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那名侍女离开了喧闹的宴会场地。
侍女引着她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厢房前,恭敬地推开房门:
“沈三小姐,您请在此稍作歇息,奴婢这就去取王子为您准备的新衣裙,去去就回。”
沈月华不疑有他,走进厢房。
房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
越过屏风,她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先前激动的心绪。
不知这厢房里点的是什么香,闻起来让人格外放松,身心都舒畅起来,先前那些烦躁和醋意,似乎也在这香气中渐渐淡去了。
她靠在软垫上,竟觉得有些懒洋洋的舒适。
曲水流觞依旧在继续。
那以假乱真的荷叶托着酒杯,沿着蜿蜒的水渠缓缓漂流。
在众人的笑谈吟咏声中,又一次停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一直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大皇子萧景宸面前。
四周立刻响起一阵善意的喝彩和起哄声。
谁都知道大皇子萧景宸素来以纨绔不羁闻名,文采并非其长项。
众人皆期待着他会如何应对,是随意罚酒三杯,还是能憋出点什么有趣的东西。
萧景宸懒洋洋地挑眉,伸手取过酒杯,又拈起压在杯下的那张折叠的纸条——也就是今日的“题目”。
他漫不经心地展开,目光扫过纸面,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题目是:“东厢房单独一见,星沫。”
随即,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他竟手腕一翻,将那纸条揉成了一团,紧紧攥在了手心。
“嘿,不过是些酸腐文人掉书袋的玩意儿,没意思得紧。”
他笑嘻嘻地说着,浑不在意地一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动作潇洒不羁,再无人能探知那纸条上的内容。
原本期待大皇子能“出丑”或至少贡献点笑料的众人,见状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符合大皇子一贯的纨绔作风。
于是笑声和议论声再次响起,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随后萧景宸悄然起身离席,众人也并未深究。
唯有坐在不远处的青杨,注意到了萧景宸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
他身为萧景宸的贴身侍卫,见萧景宸要离席也立刻起身,想要跟上。
萧景宸却摆了摆手,阻止道:
“坐着,继续喝你的。本王就是起来走动走动,散散这身酒气。”
他语气随意,仿佛真的只是坐久了想活动一下。
青杨脚步一顿,虽心有疑虑,但见萧景宸态度坚决,只得依言坐回原位。
他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萧景宸离去的背影。
萧景宸离开后,沈云曦的目光与对面的慕容赤再次相遇。
她端起酒杯,隔着攒动的人头,对着慕容赤遥遥一举,嘴角勾起一抹优雅而妩媚的弧度。
慕容赤亦举杯回应,报以同样意味深长的微笑。
两人之间那份超越寻常礼节的暧昧与默契,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幕,也刺激到了二皇子萧景翊和他的正妃刘玉兰与侧妃曹溪婷。
萧景翊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自己的侍妾,当着自己的面,与别国王子眉来眼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胸腔剧烈起伏,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
曹溪臣作为他的贴身内侍,见状连忙也要跟上。
“滚开!”
萧景翊正在气头上,迁怒的低吼一声,甩开了曹溪臣,
“别跟着!一个人静静!”
他此刻只觉得脸上无光,任何人的跟随都像是在看他的笑话。
他愤然离席,朝着与萧景宸离去方向不同的另一条小径走去。
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平息怒火。
刘玉兰和曹溪婷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此刻的心情难得地一致:
沈云曦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仗着有几分姿色和才情,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给二皇子殿下戴绿帽子,实在可恨!
必须想办法好好治治她,否则二皇子府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
不知过了多久,那载着流觞杯的荷叶,又一次悠悠地停在了沈云曦的面前。
她前面已经凭借几首诗词出尽了风头,此刻却并未急着去看新一轮的题目。
她微微蹙起秀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神色。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
“咦?我三妹妹去换衣裳,怎么去了这般久,还未回来?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坐在她旁边的曹溪婷闻言,语带讥讽地接口道:
“云曦妹妹真是姐妹情深,时刻惦记着月华郡主呢。”
沈云曦叹了口气,语气真诚:
“溪婷姐姐说笑了,我们乃一母所出的亲姐妹,自幼一同长大,感情自然深厚。她离席这么久,我这心里,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刘玉兰眼珠一转,顺着她的话提议道:
“既然妹妹担心,我们在这里也坐了许久,不如一起去找找吧?正好也散散酒气,活动活动筋骨。”
她正愁没机会找沈云曦的麻烦,此刻觉得正是一个试探和发作的好时机。
沈云曦立刻露出感激的神情:
“如此甚好,多谢玉兰姐姐。”
她说着便站起身,刘玉兰和曹溪婷自然也跟着起身。
再加上一些同样坐久了想走动、或是纯粹想看热闹的官家小姐和她们的丫鬟,一行人竟也颇有声势地离开了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