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锦楼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气氛微妙。
二皇子萧景翊斜倚在紫檀木宽椅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他面容俊朗,眉眼间却凝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今日他本是看在闻家的面子上,才给了沈星沫一个进入天字号雅间的机会。
没想到,那沈星沫居然给脸不要脸,派人来回话拒绝。
拒绝的理由只是,正在用餐,不便打扰,就连委婉一下都没有啊。
萧景翊心中冷哼一声,好一个不便打扰!
曾经那么多次,当街拦他,当众表白,怎不见她怕打扰?分明是刻意拂他的面子。
想玩欲擒故纵、引人注意的手段?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分寸若是拿捏不好,过了头,就惹人厌烦了。
他堂堂天潢贵胄,何时受过这等怠慢?尤其是来自一个他原本并未放在心上的女子。
这沈星沫,不过是仗着其母出身闻家,又得了先庄皇后一句模糊的承诺,便真以为能攀上高枝了?简直可笑。
幸而闻磊及时端着新酿的“醉仙露”进来敬酒,说了几句场面话。
又将欣锦楼的招牌菜——那据说蕴含着淡淡灵气、能强身健体的菜肴夸赞了一番,才将雅间内那片刻的凝滞与尴尬稍稍化解。
萧景翊面上重新挂起慵懒而自得的浅笑,与众人应酬,仿佛浑不在意沈星沫上不上来,心中却已恨恨地转过了无数念头。
等这个女人日后进了他的门,看他如何好好“修理”她,定要叫她明白,谁才是她的天,谁才是她的主宰!
酒过三巡,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一位身着湖蓝锦袍的贵公子,乃是工部尚书的幼子,举杯笑道:
“要我说,当世最正道,莫过于玄学。闻国师道法通玄,乃我大胤柱石。”
“沈二小姐不愧是身具闻家血脉,自登了星辉楼后,可是越来越出息了。听说不仅修为精进,昨日入了崇文馆,当日便得了魏馆长的亲口赞誉,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纷纷附和。
毕竟闻家势大,沈星沫近来名声鹊起,又是如今这欣锦楼掌事闻磊的表妹,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一直安静坐在萧景翊下首,妆容精致的沈云曦见状,忙柔声接口,一副与有荣焉又谦逊温良的模样:
“李公子过奖了。我家二妹妹近来确实刻苦,是有所长进,能得魏馆长青眼,也是她的造化。”
她轻轻抬起眼睑,小心翼翼地觑了萧景翊一眼,见他神色莫测,便话锋一转,似有无限忧愁般地轻叹了一声:“只是……”
这一声“只是”,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云曦纤纤玉指轻抚着杯沿,声音愈发柔婉,却字字清晰:
“只是二妹妹她……或许是年少得志,难免有些自恃过高了。总惦念着当年先庄皇后娘娘的一句疼爱之语,对二殿下便……便多了一些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我等姐妹劝过几次,她却总是听不进去,实在是……”
她欲言又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无奈与担忧,仿佛真心为妹妹的“不懂事”而发愁。
她这番话,看似在批评沈星沫,实则句句都在提醒在座众人,尤其是萧景翊:
沈星沫有非分之想,且依仗的就是庄皇后的旧诺。更是将自己撇清,显得她深明大义,顾全皇家颜面。
萧景翊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他自然听得出沈云曦话里的挑拨与卖弄,但这种话,此刻听来,却莫名地顺耳了几分。
他正需要一个人来点明这点,也好让某些人认清楚现实。
他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面容一肃,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凛然:
“云曦小姐此言差矣。我大胤萧家,以信立国,一诺千金。既是先皇后娘娘当年的承诺,我皇家绝不会不认。”
他目光扫过全场,见众人皆屏息聆听,才缓缓继续,声音沉稳有力:
“然,皇家娶妇,尤其是正妃之位,关乎国本,岂能儿戏?绝非仅凭一句旧诺便可定夺。”
“需得慎重考量其家世、人品、德行,更要请钦天监合过时辰八字,必要那福泽深厚、能旺我国运之女子,方可为皇子正妃。此乃国之重事,绝非私谊可论。”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彰显了皇家守信重诺的气度,又毫不客气地将沈星沫可能有的“正妃”念头掐灭在摇篮里,还将择妃的标准拔高到了“国运”层面。
席间顿时一片赞叹之声。
“二殿下所言极是!”
“皇家娶亲,自当如此慎重!”
“正是此理!正妃之位,需德才兼备、八字相合,方能旺我大胤国祚!”
“能入二皇子府,便是做个侧妃,那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足以光耀门楣了!”
“二殿下人品贵重,思虑周全,实乃天下表率!”
阿谀奉承之声如潮水般涌来。萧景翊面色淡然,受之坦然,心中那因沈星沫缺席而起的郁气,总算疏解了不少。
沈云曦垂眸,掩去眼底狂涌的欣喜。
成了!二皇子这番话,分明是认下了这桩婚事。
虽然,听二皇子这话中的意思,是要彻底断绝了沈星沫做正妃的可能!那么……如果拥有信物、有可能嫁入王府的人换成自己呢?
自己无论是才情、容貌,哪一点比不上沈星沫?最重要的是,自己懂得仰慕殿下,懂得顺从,绝不会像沈星沫那般不识抬举!
若是能成为二皇子正妃……即便只是侧妃,待二皇子将来荣登大宝,那最不济也是贵妃之尊!那是何等的荣华富贵,何等的权势滔天!
想到此处,沈云曦的心头一片火热。
她下定决心,今晚回到沈府,无论多晚,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从沈星沫手中把那该死的信物弄到手!
五万两……虽然肉痛得滴血,但与那未来的贵妃之位乃至后位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
开业第一天,欣锦楼各个雅间乃至大堂,气氛都是空前热烈。
这里的菜肴真正是征服了所有食客的味蕾。
食客们以去过欣锦楼为豪,见人就津津乐道。
每一道菜、甚至每一壶酒水中,竟都蕴含着一丝淡淡的,但是极为精纯的灵气,长期食用,对修身养性、强健体魄大有裨益!
仅此一点,就足以让京中权贵、修炼之人趋之若鹜。
再看那在人前穿梭往来、指挥若定、应对自如的大掌柜闻磊,以及后厨那位据说掌勺的负责人闻淼,众人心中都已了然。
——这灵气来源的背后,定是那位深居简出、道法通玄的闻国师的手笔!
在京城百姓乃至百官心中,闻国师闻玄罡依旧是如同神祇般的存在,其术法神通早已被传得神乎其神。
欣锦楼的成功,无疑让玄门的声望再次攀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而此刻,被众人默默感念的闻国师,正站在自家庭院中,远眺欣锦楼方向隐约传来的喧嚣之气,抚须而笑,心中满是欣慰与激动。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切的源头,并非他本人,而是那位归来的“祖师奶奶”。
只要伺候好她,玄门何愁不兴?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玄门在他掌门的这一代,光耀天下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