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前台的话,她一时间怔在原地,几秒后那抹苦涩感才后知后觉溢出胸腔,蔓延全身各处。
刚重逢的时候她用一句称呼将两人的距离拉开,现在裴知聿还回来了。
一句不见不相关的人,将两人的界限再一次划分得干干净净。
也将她这段时间的偶尔心动也一并抹杀。
帮她,对裴知聿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她却自作多情地以为七年前那道隔阂在逐渐瓦解。
浓密纤长的眼睫轻颤着,她漂亮的眸子里划过自嘲。
她真是过于天真了,甚至算得上可笑。
前台看得出来纪清絮前后情绪的变化,有些心疼。
但穿着S&R工作服,她又无法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什么,只好斟酌着词句,小心安慰她。
“您也别太在意,我们裴总在工作的时候很......敬业,可以说是商界楷模了,他在上班时间确实很少处理过私事。”
很少,但不是没有。
而她就是没必要被处理的那类私事。
似乎怕纪清絮不相信,她又加了力度,“而且就在我任职期间,裴总几乎没见过任何一位非合作伙伴。”
纪清絮回视前台,见她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着“相信我”的光。
她迅速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换上平日里见到粉丝时的温柔神情,眼睛弯弯:
“谢谢你,今天的确是我唐突了,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前台忙挥着手摇头,“没有没有,这是我的工作,一点都不麻烦。”
她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下,快速从桌面上抽出一张小卡递到纪清絮面前。
纪清絮敛眸,小卡上的人明艳娇媚。
前台笑两声,声线里隐隐带着激动,“絮絮,我是蒲公英,可以让你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啦。”
她接过笔,在小卡正面洋洋洒洒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抬头看了眼前台的工作牌,又翻过小卡,在背面写了句话。
“高山流水,繁华街道,我们定会共赴,楠楠加油!”
纪清絮把小卡递回,前台激动得无以复加,想尖叫但又清楚现在的场合不合适,便生生将声音压下,连口都不敢开。
纪清絮看懂她眼里的情愫,于是回以笑意,对她颔首后转身离开了大厅。
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钻进后排时说了目的地,“你好,碧水家园,谢谢。”
司机声音嘹亮,带着北方口音:“好嘞!”
说着司机便启动引擎。
纪清絮扭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大楼,心里无波无澜。
就在她以为裴知聿那句话并没影响到她的时候,司机随意的一句搭话,就让她悄悄藏匿在某处的情绪瞬间扩散。
“小姑娘这么漂亮,可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不开心。”
纪清絮听着,思绪却游离,耳畔一遍遍回响着那句“裴总说他不见不相关的人”,眼眶忽然有些发胀。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消散着眼眶里的水汽。
可司机仍在喋喋不休,她再也控制不住那股酸涩,便任由它翻涌着,直到情绪将她完全淹没。
纪清絮低啜起来,声音压抑,让人心疼。
红灯,司机将车停下,透过后视镜看她。
话语笨拙却暖心,开导道:“要是你男朋友对你不好,咱就离开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叔叔给你介绍。”
“小姑娘这么好看的眼睛可不是用来掉眼泪,要是你父母看见了得多心疼啊,咱不哭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纪清絮心里更堵得慌。
纪清絮抬眸,泪珠盈睫,哽咽着声音道:“谢谢......您,我没事。”
司机一路安慰着她,见纪清絮情绪平缓了点,便踩油门将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她乘电梯上了楼,按下门铃,张姨看见她惊讶一瞬,“小絮?你怎么这么快?”
说着张姨视线移到纪清絮手里的保温盒,顿时明了。
小情侣这是闹情绪了,裴先生怕是连饭盒都没打开。
张姨招呼着纪清絮:“快进来,跑这一趟累了吧?坐着歇会。”
“张姨,不好意思让你白装了,我帮你把饭盒洗干净。”
纪清絮走进去把门关上。
“不用,怎么能让你洗。”张姨顺势去拿饭盒,被纪清絮挡下。
“您照顾我一早上了,就让我来洗吧。”
张姨也没再强求,让纪清絮进了厨房。
看着她清冷纤薄的背影,张姨微微叹口气,嘱咐两句便去打扫别处。
纪清絮洗完后把保温盒放进柜子里,擦着手上的水往主卧走。
她拿上刚刚遗落的衣服,“张姨,我给您放进洗碗池下的柜子里了,我就先走了。”
张姨匆匆小跑到她面前,做着挽留,“这就走了吗,还早呢,你在这里休息会再走。”
“不了,我就是把饭盒给您拿回来,谢谢您的早饭。”
纪清絮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后便拧开门:“我走了,您忙......”
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便被截断。
裴知聿正垂头准备输密码,门从里面被打开。
比纪清絮的人先到的,是她独有的清冷嗓音。
纪清絮完全没想到,一个小时前还在公司的人现在会骤然出现在她面前。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诧异。
短暂停顿过后,这次是纪清絮先开了口。
“昨晚谢谢你照顾我。”
她紧紧盯着裴知聿,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可她只看见了漠然。
哪怕是重逢那天,她也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周身冷冽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裴知聿没有应答,只冷淡地点了下头,以表示他的态度。
纪清絮捏着袋子的手悄然攥紧,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我请你吃饭吧,你哪天有时间?”
“不必。”
几乎是踩着纪清絮的尾音,裴知聿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撩起眼帘看她,声线里毫无温度。
“就算是路边一只小猫小狗,我也会施以援手,何况你是大明星,比猫狗有价值多了。”
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纪清絮有些无法消化。
裴知聿的转变太突然,这话像是带着尖锐的钩子,一寸寸钻进她胸腔,将心口处撕扯的鲜血淋漓。
指尖越陷越深,掌心处传来阵阵刺痛,撑着纪清絮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