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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陵川

作者:风里听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家坐落在陵川县西北的一条街上,算是这一片儿占地最大的宅子。一整间房屋宽的如意大门开在东南角上,门楣砖雕以浅浮雕技艺雕着弥勒佛笑口常开像,佛像左右众多善男信女,依次列开,再辅以奇花异草。


    虽别处地区普通人家的门楣上,只雕些“妇人启门”、“福禄寿”、吉祥花卉等有祝福意味的图像,但在禅宗盛行的陵川县,雕一些与佛教密切相关的人像图案,则是极平常的事,除却有美观装饰作用外,还能彰显信徒的虔诚之心。


    李素等人下车后,敲开李府大门,报上来者何人后,那看门的童子眼神闪躲地犹豫一会子,却并不迎人入门,而是抓着尖头上的小髻,面带为难地道:“姑奶奶稍等,待我向老爷、太太秉明,再迎您进门。”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按理说,回娘家省亲的姑娘是贵客,得赶紧迎进家上座奉茶才是,哪里有把人晾在外头的。


    孟家一众人等皆惊愣在原地,孟溪舟觉得不对劲儿,李家必然出了事儿,她娘今日怕是难进家门。


    她朝甘妈妈飞去个眼神,而后对母亲道:“天寒,母亲先进车厢里坐坐。”


    甘妈妈会意,立即上前搀住李素,扶着她往驴车旁去。


    “太太,您身体不好,看要起风了,二娘的风寒也才好没几天,都不要在外头等了。”


    此时真就起了风,刀子一样刮的人脸生疼。


    除孟溪舟外,其他人才上车坐定,便听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仍是前番那小童。


    连门都没出,他只从门缝里挤出一个尖尖的脑袋,张开嘴冷冷地道:“我们老爷不见客。倒是太太有话,说姑奶奶远来投奔,本该扫榻恭迎,奈何我们府上再过几日要办公子的大喜事,眼下四下里忙乱,着实腾不出手安顿姑奶奶,且家里狭隘逼仄,为姑奶奶周全,且自找看得上眼的地方去住吧!”


    话毕,脑袋一缩,不见了影子。


    李素都没来得及下车,刚打起车帘子,那边大门已然合上。


    连日的颠簸,李素的窄脸苍白疲惫,眼窝深陷,眼底发青。


    想着终于到家门口了,谁曾想别说喝口茶水了,先□□晾一场,又无缘无故的门都不给进,心里别提有多窝火。


    她咬牙切齿地骂道:“真是岂有此理!”


    眼看着她越发的恼起来,脸上憋出红煞煞一坨酱色,嘴唇乌青发抖,吓得孟流光抓起母亲的手腕就开始把脉。


    甘妈妈忙抚上李素的背,给她顺气,“太太息怒,瞧把二娘吓的。”


    孟溪舟上车,从箱笼里摸出一个缠枝牡丹黄铜手炉,点了炭火温好递给母亲,温言道:“娘给气糊涂了,您之前不是收到过舅母的信儿,说表兄要成亲了,即是邀请,哪能不让回家,定是那小童没说清楚。咱们先找个住处,赶明儿再来问问就是。”


    甘妈妈亦附和道:“元娘说得不错,以前您在家时,跟舅太太关系融洽,姊妹相称,当初咱们老爷去的时候,舅太太与您书信往来,有许多担忧,怎么会突然变脸,定是有误会的。”


    “咯噔”一声,李素手里的暖炉脱手滚落,摔在车厢模板上,滚到了角落里。


    “娘。”孟流光扑在李素怀里。


    李素白着脸拍着女儿的被安抚,心里头却竹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说起来,嫂子是有些日子没有与她通信了。


    “那是我搪塞陆郎君的说辞,赶巧罢了。怕是家里有事发生!”


    以前关系好得似姊妹,怎的今日连家门都不让进呢,到底出了何事,既已至门前,合该问清楚才是道理。


    不等她开口,孟溪舟抢先道:“娘好生歇着,我去打听。”


    老赵接话道:“元娘莫急,方才进城的时候,瞧见有家客栈整洁宽敞,不若先落下脚,我自到街上打听。”


    今日一早入城,耽搁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是该找个吃饭的地儿。


    到了,叫了几碗汤饼、一碗胡萝卜酢、一碗煎白肠,老赵匆匆吃过汤饼就要出门。


    他是个寡言的人,六尺多的强壮体格,国字脸,两条粗眉毛虫一样挂在额下,铜铃似的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好似两个月路途折腾没能耗他半点精力一样。


    “赵叔,咱们是生人,时下春节,若无合适的理由,怕是要被人猜疑。不若咱们直接找个庄宅牙人,一来早晚要租赁宅子,二来牙人整日走街串巷,四邻街坊无不识得,哪家的事儿怕都瞒不过他们,找他们事半功倍。”


    “元娘说的是,”李素点头,眼下她冷静下来,“打听消息不急在一时,咱们连日赶路累得狠了,明日用过朝食,再一起去看房。”


    孟溪舟忧心母亲身子骨吃不消,便道:“我跟赵叔一起去看就好,人去太多倒显得咱们七嘴八舌挑剔,反不为美。”


    商量定后,一行人暂且在客栈投宿,老赵提前向店家打听好牙人,店家是个会做买卖的热心肠,当即遣去一个帮工,找到相熟的牙人,约定好明日来店接人。


    过年期间,是租赁营生的淡季,已有大半月没有进项的牙人,外地人赁屋居住,这是必然能成的买卖。


    牙人一早侯在客栈,专等客人用过朝食,便带人看屋。因年节购置年礼,手上只剩下几个子,急于谈成签契,青年牙人很是热情、极富耐心。


    孟溪舟向牙人描述租赁需求,考虑到日后仍旧要以酿酒为生,得要多几间屋子才行。


    牙人翻出一个本子,县衙西北街上有两座一进宅子和东边的菜市街上有一座宅子,能合她的要求。


    说着话,三人赶着驴车出发了。牙人同老赵坐在驴车前室,孟溪舟独自在车厢中。


    “西北街上,听说有一座李宅,是做陶瓷买卖的。”老赵架着车,笑道,“我们家要做酿酒生意,少不了要从他家铺子购买酒坛,不知他家何人主事,好不好打交道?”


    牙人乐呵呵地道:“您老远道而来,对陵川县倒很熟悉。”


    “打尖客人聊天时,我不过听一耳朵。”老赵轻轻在驴臀上抽一鞭子。


    牙人掏出一包瓜子,客气地要老赵抓一把吃,老赵腾不出手,摆手拒绝。


    “李家是做瓷器生意的不假,如今主事之人听说是李家的小郎君。往年都是李郎君的老爹管事儿,去年李老爷生了一场病,请遍了县里的郎中,都治不好,慌得那李郎君要去江陵府寻神医。”


    “可有请着神医?”


    一听舅舅生了重病,虽被舅母拒之门外,毕竟骨肉血亲,且幼时舅舅极疼爱她,她难免担忧。


    好在她行事素来张弛有度,问话时已压下急切的心情,不叫人起疑他们是否不怀好意,要打李家主意骗财。


    那牙人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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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孟溪舟心里噔的一跳,舅舅岂非时日无多,但舅母为何不见她们母女呢?


    牙人不知他没讲清楚的一句话,对于车厢里的姑娘来说,简直晴天霹雳。他松松垮垮靠在车厢上,嘴里嗑着瓜子,懒洋洋地道:


    “合该李老爷有造化,忽然一天清早,李家宅子前凭空出现一座禅关。”


    听牙人把事情往神鬼方向上扯,老赵便知道那李老爷已然康健无事,他走南闯北多少年,见过无数人为之事附会到鬼神之行的,便打断道:“这与李老爷有何关系?”


    “哟,赵老爷,这可大有关系!”牙人表情夸张,做起身子,抑扬顿挫地叫道。


    “禅关里坐着一位高僧,远从洛阳白马寺慕咱们陵川人人向佛的美名,特来立关募化。


    “才到县境,算出李老爷病入膏肓,立来口送佛法搭救。”


    那牙人跟说书似的,讲到厉害处便停了,等着听客的反应。


    老赵心里不信,面上却转出震惊的样子,叹道:“莫非李老爷病就好了?当真如此神奇!”


    牙人见了那夸张的反馈,心满意足地磕了一粒瓜子,“呸”的一声突出瓜子皮。


    “千真万确,多少郎中判了治不好的病,高僧佛口一开,李老爷那病一日好过一日,不到半月,痊愈了。”


    “果真如此,李家必得厚谢高僧才好。”老赵道。


    牙人摇头晃脑:“奇就奇在此处,原来高僧立关募化,不要金,不要银,只要信徒诚心向佛,随他修行。”


    端坐在车厢里的孟溪舟,本来只把牙人的话当做以讹传讹的故事听,正提炼故事中符合常理的事,忽闻高僧收徒,登时大骇。


    这哪里不要金不要银,拿捏住了一家之主,就是金山银山也能搬走。


    她不觉手一紧,一把拍打在车厢里的软垫上。


    老赵听到动静,知她心里着急,便问:“李老爷出家了?”


    牙人手里的瓜子皮顺着小风往驴车后头抛撒一地,“哪能,真把李老爷带走,岂非要令人家夫妻离散、骨肉分离么。”


    “那是如何了?”孟溪舟紧追而问。


    牙人只道小娘子被吸引,她不是关心李老爷结果如何,单是好奇故事结尾。


    “高僧道,‘诚心向佛,哪里都能参禅。’便只让李老爷在家修行。”牙人道,“如今李老爷一心念经参禅,不见外人,不理俗事,把偌大的产业都交给儿子去打理钻营。”


    产业都交给了表兄来打理,如此说来,和尚治病救人,什么都不贪图。


    孟溪舟心下略定,但为何舅母不见她们母女呢?


    百思不得其解时,牙人要介绍的第一座院落就在眼前了。


    他掏出好几串钥匙,拨来拨去,找不到钥匙,抱歉地笑道:


    “嘿,被家中小儿弄得乱糟糟的。二位莫急,这就找到,适才咱们说的李家,他家隔壁也有一座空院落……找到了。”


    孟溪舟装模作样地打量一圈,随便找几个不满之处,心里盘算着,如若舅舅家隔壁院落还算可以,那便定舅舅家隔壁的,方便探听到底发生了何事,且惹得母亲、舅母一向和睦的姑嫂关系如此僵硬。


    那牙人道:“小娘子要院落宽大的,那可巧了,咱们聊的李宅隔壁便有,去瞧瞧?”


    正中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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