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梅雨季节与往年不同。
还没正式出梅,雨却说停就停。才六月中旬不到,气温就猛地窜上了三十二度。自从周三夜里那场雨过后,连着几天都没看到过一点雨丝,只有太阳。
今早温昭一出门,才几分钟,头发就被晒得发烫。
她坐在副驾驶上,即便空调开低了一档,仍觉得有些闷。
开车的还是祁慕。
温昭自己的车得周日才能取,祁慕这辆又是手动挡,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车缓缓开到高速路口,祁慕排着队,点着导航:“去哪?”
“玉濛山。”
“怎么想着去那儿?”
“网上说……那边的杨梅正好到季节了,”她抿了抿唇,“有点馋。”
祁慕轻轻笑了一声:“不是你说要带我出去玩?结果是自己嘴馋啦?”
“那边也很好玩的!”温昭急忙补了一句,“……而且特别凉快。”
其实倒也不全是为了杨梅。
她昨晚翻了大半夜手机,把热门推荐的几个地方刷了个遍,怎么看都不合适。
高考刚结束,到处都是结伴出游的学生。
万一他被认出来……
岂不是完了。
更何况这种天气,要是全程戴口罩遮掩,怕是没走两步就要闷晕过去。玉濛山就不一样了,气温比城里低六七度,人少清静,再适合不过了。
……
玉濛山其实也属于星海市,只不过不在一个区。温昭住的海硕区靠海热闹,玉濛山则在南滨区的边缘。
一个东,一个北,从她家开过去,差不多得两个小时。
一路上温昭强打精神陪祁慕聊了会儿天,可她昨晚睡得太晚,空调风徐徐吹着,窗外的风景不断重复,她眼皮渐渐就沉了。
头一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车内只剩下低低的音乐声静静流淌。
再醒过来的时候,车早已驶离高速,正沿着山路蜿蜒向上。祁慕关掉了空调,降下车窗,清冽的山风一丝一丝渗进来,带着植物和泥土的气息。
温昭瞥了一眼车内的控屏——
室外温度:25℃。
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又绕了一阵,树影越来越密,温度也越来越宜人,直到最后,缓缓停在一片绿意盎然的入口处。
温昭推门下车,祁慕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朝里走去。
杨梅园还在半山腰,得爬一段石阶才能到。
令温昭没想到的是,台阶两旁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绳和祈福袋,周围还点缀着一簇簇鲜艳的假花,风一吹,轻轻摇曳。
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正慢悠悠地从他们身旁走过,老奶奶忽然转过头,笑眯眯地望过来。
“小伙子,带你老婆来走台阶呀?”
温昭耳根一热,刚想解释——
祁慕却先一步开口:“爷爷,请问这儿是……?”
“哎哟,你们不知道啊?”老爷爷有些惊讶。
一边搀着老爷爷的奶奶回复着:“这儿呀,叫‘百步梯’。小情侣或者小两口要是能一块儿走完这九十九阶,往后就能情意相通、甜甜蜜蜜!再往上走,还有个千步梯,要是走完那九百九十九阶呀——”她声音扬了扬,“那可就是一辈子长长久久,再也分不开咯!”
老爷爷也眯眼直笑:“我们还以为你们小年轻,是专程来这儿讨个好彩头的呢。”
温昭忍不住低下头,唇角扬了起来。
却没想到。
祁慕格外坦荡地接了一句:“是,我们就是来走的。”
“啊?”温昭诧异地抬眼看他。
——不是来摘杨梅的吗??
祁慕却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还继续问那对老人:“爷爷奶奶你们也来走吗?”
爷爷连忙摆摆手,笑呵呵的:“老啦,腿脚不中用啦!”
他的语气慢慢放缓,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就趁天气好,来这附近看看风景。不过,年轻那会儿可是走过的。”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身旁奶奶的手,眼底聚满了幸福,“你瞧,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祁慕闻言微微一笑,眼里漾开一丝羡慕。
“真好。”他说。
又闲聊了几句,两位老人就相互搀扶着,慢悠悠往山下走去。
祁慕这才转回身,眼里带着笑,看向温昭:“昭昭,你不是说来摘杨梅吗?”
温昭脸一热,指了指台阶尽头隐约可见的山顶:“走、走上去……就能摘了……”
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带他来的吧?!
“哦——”祁慕故意拉长语调,眼里笑意更浓,明显不信。
温昭看着他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对着他淡淡一笑。。
果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她看着祁慕,抿了抿唇,小声问:“祁慕……你想走吗?”
他没回答,反而俯身靠近她,望进她眼睛里:“昭昭,你想走吗?”
温昭抬起头,望向前方蜿蜒而上的石阶,一级一级没入云雾缭绕的山间。她低头看了看两人仍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又侧过脸,看向身旁的人。
他眉目俊冷,眼神却炙热,又带着一丝期盼。
也在这时。
有一股冲动,像是春天破土而出的新芽,悄悄地撞着她的心跳。
“想。”她说。
她知道,祁慕是想走的。
那她,就更想。
就算只是个没有凭据的传说,她也愿意和他一步一步走完。
也偷偷盼着,能像那对爷爷奶奶说的——
长长久久。
“那就走。”他手指收紧,将她整只手拢进温热的掌心。
“好,”温昭笑了起来,说完又想起今天最初的目的,急忙补上一句,“但杨梅也要记得摘!”
祁慕忍不住笑出声:“好,摘,都听你的。”
-
石阶一路蜿蜒向上,掩在深深浅浅的树影里。山风沁凉,拂过皮肤,一路走来竟丝毫不觉得燥热。只听得见竹叶簌簌作响,偶尔几片青叶悠悠荡荡,轻飘飘落上肩头。
路上偶遇几对已经登顶正慢悠悠下山的游客,彼此点头笑笑,也不多话,心照不宣似的。
太阳慢慢挪了位置,他们俩的影子也稍稍斜了一些。
可不变的是。
他的手始终牢牢牵着她的,十指紧扣,一下都没松开。
……
虽说总共是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却不是笔直一条路通到底的。而是沿着蜿蜒的山路,隔个一小段,才铺那么几级,不知不觉已入了山深处。
日头渐渐攀到正空,头顶树叶越发稀疏,阳光趁机从缝隙里大片大片洒落,映得石阶发亮。
台阶一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红漆描了字——
900阶。
温昭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脸颊泛红,呼吸也带了点喘。小腿又酸又沉,即便走在平路上,都觉得比前一步更重。
可祁慕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本就常运动,这点路对他来说,就算有点累,也不过是家常便饭,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侧过脸,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鬓角:“要不要休息会儿?”
“好……”温昭应得有点虚,声音里还带着点喘。
两人在阶旁一张原木长椅上坐下。
祁慕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替她擦去颊边的汗。接着又拿过之前在半山腰买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她手边:“喝点水。”
温昭接过水,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才稍稍缓过来些。
瓶口刚放到嘴边,她动作顿了顿,侧过脸,轻声叫他:“祁慕。”
“嗯?”
“你信这个吗?”她问,眼神瞟了眼那块“九百阶”的石碑,又落回他脸上。
祁慕抬眼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峦,沉默了片刻。才转眼看她,低声开口:“以前不信。”
“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总觉得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他语气很淡。
就像他妈妈病得最重的那段时间,不知从哪听来的话,说,满月时对着月亮诚心许愿,就能如愿。那个时候他还小,就相信了,也试了。
可月光从没回应过他。
更小的时候,他也曾双手合十,诚心祈愿,盼着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可这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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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六岁那年,就彻底碎了。
后来他也慢慢地明白,有些事再虔诚也盼不来。
不是虚无缥缈,又是什么。
温昭望着他微绷的侧脸,原本以为他执着、甚至近乎急切地要牵她走完这九百九十九阶,是因为他信这些传说。
可居然不是。
她轻声问:“那现在呢?”
祁慕看向她,目光沉静、认真,且只有她一个人。
他说:“现在,我想…信。”
“为什么?”
“因为我想试试。”
“试什么?”她望进他深沉的眼底。
他突然伸手,温昭猝不及防被拉入他怀中,怔怔地忘了反应。他的额头轻轻抵在她颈侧,带着温度的呼吸拂过她颈侧,微微发痒。
山风掠过,吹起她几缕发丝,软软地扫过他的脸颊。
他声音低沉,一字字落下:“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能和你,长长久久。”
哪怕从前失望过一千次、一万次,但唯有这一次——
他心甘情愿再信一次。
只因为这个人,
是她。
是他黑夜中唯一看见的星芒。
-
脚下的尘土簌簌落进石阶缝里,日头明晃晃地悬在头顶,连点绿叶的遮挡都没了。眼前是望不到头的山,一层叠着一层,还有些没散尽的云雾,虚虚实实浮在半空,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
温昭一只脚还踩在第九百九十八级上,胸口起伏得厉害,气都喘不匀,嗓子眼儿里有点发涩,带着点血腥味。
她抬眼,祁慕站在第九百九十九级的平地上,正垂着眼看着她。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将她微颤的手握得极紧。
“昭昭,上来。”
温昭借着他的力道,咬着唇一撑,发软打颤的腿总算迈上最后那阶,整个人差点软下去,还好被他稳稳扶住。
——这台阶,这辈子爬一次也就够了。
她在心里暗暗说着。
转眼,身旁的石柱上清晰刻着字——
第九百九十九级
剩余零级
她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一口气。
总算……
到了。
她偏过头,另一侧的石柱上深深镌着一行朱漆的字,红得像玛瑙。那字仿佛带着温度,撞进她眼里:
“一步一印,心手相牵;岁岁年年,皆如今日。”
她垂眼看着祁慕牵着她的手上,眼角弯起。
“走吧。”
“嗯。”
往前不远,有棵枝繁叶茂的老树,满枝桠挂满了密匝匝的许愿带,红绸在清风里轻轻摇晃,如跳动的火焰,每一根都系着一个虔诚的心愿。
虽然不知道灵不灵,但祁慕还是买了两条。
两人伏在木案前低头写着。
祁慕先写完,走到温昭身边:“写了什么?”
“不告诉你。”她手忙脚乱把许愿带藏到身后,耳根有点热。
“你写了什么?”她抬头反问。
他嗓音低沉,带笑:“秘密。”
“不说就不说。”她小声嘟嚷着。
等祁慕转头,才悄悄展开刚写好的字条,笑着,看了一眼——
“愿我所爱之人前路无孤寂,余生皆坦途。更愿往后岁岁年年,皆昭昭慕慕。”
他们默契地走向树的两侧。
温昭踮着脚尖,努力把许愿带系在够得到的最高枝头,胳膊伸得笔直,裙摆被风掀起来一点。祁慕就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她微微踮起的脚尖和努力伸直的指尖上,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没急着挂自己的。
等她系好结、站稳,才不紧不慢地抬手。
他本就个子高,手臂一伸就轻松够到了高处那根向阳的枝头。
正好在她那条的对面上方。
他仔细系了个牢牢的结。
而后,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眼角弯起。
山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微微拂动那条刚刚系好的许愿带,墨迹清晰而深刻:
“愿我能保护好我所爱的人,岁岁无忧。更愿长路漫漫,慕慕昭昭。”——祁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