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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40章

作者:夏晚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再次睁眼时,窗外天都暗透了,只有几颗星星点缀在夜空中。


    温昭撑着胳膊坐起来,摸过枕边的手机,已经八点四十多了。


    “居然睡了这么久……”她小声嘀咕一句。


    忽然,脑子里咯噔一下想起什么。


    她一愣,而后动作麻利地掀开被子。


    目光落下去,果不其然,浅蓝色的床单上洇着一小团刺目的红。温昭无奈地叹了口气,抓了抓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紧绷的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小腹还隐隐坠着疼,不过比起下午那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已经好得太多了。


    她赶紧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没过多久,她脚步虚浮的出来,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只亮着盏昏黄的落地灯,暖光铺了一地,却空无一人。


    温昭左右瞧了瞧,视线最终落在客厅尽头那扇虚掩的门上,里面亮着灯。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先从门缝里悄悄张望了眼,才轻轻推开半扇门。


    祁慕坐在书桌前,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的金丝眼镜,头微微低着,碎发在纸上投下一片阴影。手里捏着支黑笔,在本子上写几笔,又转头去敲旁边的电脑键盘,指尖起落间,动作利落。


    看样子是在忙工作。


    温昭见过他私下里随性的样子,也见过他在聚光灯下骄傲的模样,却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认真、严肃,褪去了往日的慵懒的样子,透着股沉稳。


    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框,走了进去。


    祁慕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看见温昭,二话不说站起身走过去。


    “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他微微低着头看她,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


    “好多了。”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刚刚看到她那副虚弱到站不稳的样子,他是真的心疼。悬了一个多小时的心,终于在这句“好多了”里,慢慢落回了原处。


    温昭往前走了两步,好奇地看了眼桌上的东西:“你在忙什么呢?”


    “哦,写了点稿子。”祁慕顺手指了指屏幕,“总决赛的时候评委得说段脱口秀,我先准备着。”


    温昭了然地点了点头。


    祁慕看了眼时间,又说:“走吧,先吃点东西。”


    “嗯。”


    他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往客厅走去。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盛。”


    “好。”


    温昭在餐桌旁坐下,看着祁慕转身走进开放式厨房。他掀开砂锅的盖子,拿起旁边的白瓷勺,轻轻搅了搅锅里的东西,舀了满满一碗,端到她面前。


    “这是……”温昭看着碗里稠稠的粥,鼻尖已经闻到了甜香。


    “红枣桂圆糯米粥。”祁慕在她对面坐下,“我上网搜的,说这个能缓解那几天的不舒服。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做,你尝尝看,不知道好不好吃。”他说的自然。


    温昭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


    “小心烫。”祁慕叮嘱着。


    她吹了吹,等粥凉了些才送进嘴里。


    红枣的甜、桂圆的香,混着糯米的软糯,在舌尖上慢慢散开,味道竟出奇的好,不甜不腻。


    温昭抬眼看向祁慕,心里有点惊讶。


    以前她总觉得,像祁慕这样的人,大概是连厨房门都不会进的。可上次他做的早饭,还有这次的粥,味道居然都很不错。


    她忽然想起林晚说过的话——


    “一下山,就吃到了唐僧肉,还是最顶级的那种。”


    这么一想,温昭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笑了起来。


    好像……说得没错。


    祁慕见她半天没说话,就那么低着头,有点紧张地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温昭连忙抬起头,摇摇头:“没有,很好吃。”


    祁慕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温昭又舀起一勺粥,刚放到嘴边,又想起什么,抬眼问:“你吃了吗?”


    “嗯,刚刚在外面吃过了。”


    温昭“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你的床单被我不小心弄脏了……等下我带走洗吧。”她声音越说越小。


    “不用,我回头洗一下就好。”祁慕语气平淡。


    “还是我来吧,毕竟是我弄的。”她总觉得过意不去,又坚持补了一句。


    话音刚落,祁慕忽然伸手握住了她捧着碗的手。


    “说了我来洗。”他看着她,说得认真,“再说了,是我把你抱到床上的,弄脏了就弄脏了,有什么关系。”


    “可是……”温昭还想再说。


    “别可是了。”他打断她,“快吃,再磨蹭下去粥该凉了。凉的吃进去,肚子又该痛了。”


    “还是说,”他嘴角勾起促狭的笑,“你还想在我这儿再赖一夜?”


    “没有……”温昭被他说得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慌忙低下头,拿起勺子往嘴里扒拉粥,动作很快,不敢再看他。


    祁慕瞧着她那红透了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深了点,没再逗她,只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


    -


    跟往常一样,温昭到了医院。刚在办公室坐下,就看见谷知轩就低着头走进来。他手里捧着手机,打着字,脸上那点笑意藏都藏不住,状态看起来好得很。


    跟前阵子蔫头耷脑的样子比,简直判若两人,当时的温昭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现在倒清楚了。


    “温学姐好!”他朝温昭打了个招呼,拉开椅子坐下。


    温昭瞥了眼他那乐呵的模样,不由自主想起林晚说过的话——


    “指不定过两天就分了呢。”


    这话她信。


    不过要是换了以前林晚谈的那些对象,温昭觉得连谈的必要都没有,早分早好。毕竟不是奔着人钱包来的,就是冲着那张脸去的,连正儿八经处对象的样子都没有。


    但谷知轩不一样,哪怕打交道不多,温昭也能感觉出来,这人跟林晚那些前对象,压根不是一路人。


    桌上的指针也在此时指向了下午一点二十八。


    她没再继续想,拿起桌上的病历本站起身:“走吧,查房了。”


    “好。”谷知轩应了一声,放下手机收拾了下桌面,快步跟在她身后。


    ……


    温昭指尖点了点病历本上的记录,侧头跟谷知轩交代:“112床那个病人,明天得安排上营养针了……”


    “好。”谷知轩在病历本旁批注下。


    温昭转过身,手刚搭上113病房的门把手,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压抑的干呕声。透过门玻璃一看,刘婧正弯着腰趴在床边吐,陈琳在一旁不停地给她顺背。


    温昭心头一紧,脚步顿了半秒,随即推门走进去。


    她快步走到刘婧身边,蹲下身。老人的脸色毫无血色,像一张米黄色的宣纸。


    “外婆。”她一边说着,一边也伸手慢慢轻抚着刘婧的后背。


    谷知轩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温昭接来,小心地送到刘婧嘴边:“外婆,喝点水润润喉咙。”


    刘婧含着水漱了几口,勉强缓了口气,只是脸色依旧难看,嘴唇抿得发白。


    陈琳在旁边急得不行,跟温昭说:“温医生,刘姐这礼拜已经吐了两次了,有时候甚至吐着吐着发现有些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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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昭望着刘婧明显又瘦下去一圈的身子,心里沉甸甸的。


    她太清楚了,这是病情加重的兆头。癌症到了后期就是这样,癌细胞疯长抢营养,把人本身的精气神一点点耗干,药也压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生气被一点点吞噬掉。


    她转头看向谷知轩:“明天给外婆约个全面检查。”


    “好。”


    温昭扶着刘婧慢慢躺回床上,刚替老人把被角掖好,病房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祁慕走了进来。


    “外婆。”


    刘婧原本有些萎靡的脸上,听见声音,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点儿:“今天怎么来了?”


    “早上拍摄结束没什么事儿,就想着来陪陪您,而且也想你了。”说完,目光很自然地转向旁边的温昭。


    这话,自然也是说给她听的。


    温昭迎上他的视线,心里头没什么小鹿乱撞的羞涩,反倒堵着点惆怅和沉重。她朝他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只给谷知轩递了个眼色,示意出去。


    祁慕前阵子白天一直在忙工作,没顾上来医院。这回难得抽空,她也不想在这儿打扰祖孙俩说话。


    走到门口,谷知轩就忍不住问:“学姐,那人是不是那个明星祁慕啊?看着特像。”


    温昭脚步一顿,回头从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瞥了一眼。


    病房里,祁慕微微俯身,握着刘婧的手低声说着什么。


    她转回头,轻轻“嗯”了一声:“是他。”


    说完,便径直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窗前,温昭静静地站在那儿,望着外头那灰蒙蒙的天。


    她眼里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窗外,乌云压得很低,一层叠着一层,沉甸甸地悬在半空,瞧着,像是憋着一场大雨,随时都要落下来。


    她脑子里又闪过刚才病房里的画面。


    刘婧一见祁慕进来,那强撑着、悄悄藏起不适的表情。


    她比谁都熟悉。


    当年她爸爸躺在病床上,对着她,也是这副模样。


    现在她是医生了。


    她能熟练地用各种方法帮病人扛过最难受的时期,能尽力缓解那些蚀骨的疼痛。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有些去留,她拦不住。


    她毕竟,救不了命。


    刚穿上这身白大褂的时候,她也曾和几个病人处得像朋友,会听他们家里的琐事。可一转眼,温昭就看着那些鲜活的人,被病痛一点点啃噬掉生气,看着他们像燃尽的蜡烛,最终悄无声息地熄灭。


    最快的,刚进来一周,温昭刚记住名字,却在查房时发现,病床上就已经换上了崭新的床单。


    那些人们,像水汽一样,彻底蒸发在了这世上。


    她知道医生该冷静,该专业,不能过于共情。


    这些年,生离死别见得多了,心也渐渐变硬了,麻木了些。


    可这一次,不一样。


    躺在那里的是祁慕的外婆。


    刘婧往后会怎样,她几乎能精准的预见到每一步和最终的结局。她自己能平静接受,这是职业素养。


    可祁慕呢?


    他能接受吗?


    温昭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她想起祁慕那个糟透了的家。妈妈早逝,爸爸对他视如敝履。这世上,能让他真心实意叫一声“亲人”的,也就只有病床上那个老人了。


    那是他唯一的根,唯一的暖。


    他……要怎么去接受这根要被生生挖走的痛?


    而她又要怎么慢慢告诉他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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