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下肚,沈皇后渐渐回过神。
既然彼此已经把话说开,那往后就好办了。
“臣妾知道了。”
沈皇后放下杯子,咳嗽了两声,诸位嫔妃就看向主位。
“今儿个是家宴,理应一团和乐,方才皇上要处罚纪昭仪,本宫觉得十分不妥,哪有让一个昭仪在家宴上立着伺候人的道理?纪昭仪,本宫已经向皇上求情,不罚你了。”
几个低位嫔妃眼里的嫉妒都快冒出来了。
皇后又这么偏袒纪明樱!
皇上宠爱纪明樱也就罢了,为何连皇后对纪明樱都格外宽容?
难不成纪明樱这个狐媚子,连皇后都迷惑了去?
纪明樱忙站起来谢恩。
她才不信沈皇后会主动为她求情,此事必然是皇上做的主。
纪明樱便朝着崔邕没心没肺地笑。
先前她让严子陵给皇上带的话,严子陵没带到,那看来只能她亲口说了。
宠妃明晃晃的笑容,笑到了崔邕的心坎里。
这小妖精,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勾引他了。
他咳嗽了两声,故意板起脸,教训纪明樱。
“今日是皇后开口为你求情,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饶了你,往后你若是再口无遮拦,朕可真的要罚你了。”
虽然板着脸,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宠溺。
纪明樱心里都明白,皇上这是叫她给沈皇后谢恩,好歹做做样子,叫沈皇后心里过得去。
纪明樱便又朝着沈皇后行了一礼:“妾身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宽厚仁和,实乃是妾身等姊妹的楷模,往后妾身定然谨遵娘娘教诲,谨言慎行,尽善尽德。”
众位嫔妃也都忙起身,朝着沈皇后行礼,齐声道:“妾身定然谨遵娘娘教诲,谨言慎行,尽善尽德!”
崔邕瞥了沈皇后一眼,目露警告。
沈皇后便回他一个笑容。
她还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一个纪明樱罢了,算不得什么。
纪家已经是不入流的人家了,纪明樱无有娘家做靠山,没有好兄弟在朝为官给她底气,光有皇上的宠爱,不足为惧。
帝王之爱最是虚无缥缈,今日有,明日无。
说不准哪一日,皇帝便厌弃了纪明樱。
那燕逢春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沈皇后刚嫁给崔邕的时候,也曾想着能独占崔邕的心。
她了解身旁的男人。
彼时崔邕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人人都不看好崔邕,只有她是个例外。
她是沈家嫡长女,姻缘随她挑。
可她只见了崔邕一面,就再也挪不开眼。
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一定不甘心被人踩在脚下,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天下至尊。
她也是这么说服父兄的。
只要崔邕登基为帝,沈家的荣耀便又可以延续好几十年。
崔邕果然没叫她失望。
刚嫁过去的时候,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
崔邕在朝中劳心费力了一日,回到家中,却依旧笑颜以对。
少年夫妻夜里吹了灯,头抵着头,悄声说的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朝中大事。
沈皇后于崔邕而言,不仅仅是妻子,更是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不亚于燕归来。
所以登基为帝后,崔邕给足了沈皇后敬重。
沈皇后垂下了双眸。
这都是她求来的,不是吗?
既已经选择了做谋士,做臣子,就不能再奢求帝王之爱了。
没关系。
帝王的爱有很多,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也总是换了又换。
可正如崔邕所言,皇后始终只有她一个。
只要她不折腾,只要华儿好好的,沈家就能保住这份荣耀。
皇上不是要她宠着纪明樱么?
她答应就是了。
她会好好宠着纪明樱,一步一步,把纪明樱宠成下一个燕逢春。
届时,纪明樱必定会落得和燕逢春一个下场。
帝王心尖尖上的人,便要换人了。
沈皇后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朝着纪明樱点点头,叫众嫔妃们都落座。
“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皇上有意叫咱们姊妹们学那民间的做法,彼此和乐,莫要拘这么多礼,刘德,快去把燕才人请来,既是阖家团圆,怎么能少了燕才人呢?”
崔邕方才还上翘的嘴角,瞬间就耷拉下来。
他侧过头,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毫无笑意,怒气将声音压得十分低沉。
“皇后,你为何又要提起燕才人?你今日是一定要闹出事端来吗?”
沈皇后也侧过头。
她跟崔邕一样,脸上带笑,眼底无光。
“皇上,臣妾既然已经答应了皇上,就不会在今日为难燕逢春,自然也会护住纪昭仪,想来燕才人被斥责,此时也知道收敛,不会闹出幺蛾子来,皇上担心什么?”
她放缓了语气,身子往崔邕身前探,在外人看来,就好似帝后在说什么悄悄话。
“皇上方才不是还说,燕才人是燕大将军唯一的血亲,燕大将军又是皇上的知己,皇上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吗?”
“既然如此,索性就把事情做得体面一些,请了燕才人来参加家宴,燕大将军知道了,心中也会安稳一些,否则,燕大将军得知皇上不仅降了燕才人的位份,甚至家宴都不让燕才人参加,怕是会难受不安了。”
崔邕盯着沈皇后打量了好一阵子,才缓缓点头:“皇后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坐在地下的纪明樱一直盯着崔邕和沈皇后。
她的脑子虽然笨,但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
旁人都觉得帝后恩爱和睦,照她看,可不见得。
也不知这对夫妻在谋划什么呢。
她用脚尖踢了踢脚下的绸缎帘子,琢磨着今晚还要不要出挑地敲大鼓。
一会儿燕逢春可要来了。
她若是出挑,那燕逢春又不知道要怎么为难她。
可她若是不出挑,还怎么勾引皇上?
燕逢春一来,众人的视线就聚焦在她和纪明樱两个人身上。
无他,这二人今日都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
只是燕逢春的看起来更加华丽,纪明樱的则更加俏丽。
饶是如此,燕逢春也依旧狠狠地瞪了纪明樱一眼。
“哟,燕才人怎么穿了一身红衣?”
老实人贤妃笑着朝崔邕举杯。
“皇上,臣妾进宫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过燕才人穿红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