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缓缓关闭,砰的一声,把景仁宫与外头的世界彻底隔离。
石榴苦着脸叹气:“小主,这下子好了,咱们景仁宫彻底成了冷宫。”
小主得了癔症,什么时候好,得看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上和皇后娘娘说小主的病没好,小主就得一辈子待在景仁宫中了。
亏小主还笑得出来。
纪明樱当然高兴。
沈皇后一发话,什么牛鬼蛇神都不能闯进景仁宫欺负她,这不是好事么?
至于癔症何时好,遵从的不是沈皇后的意思,而是要看皇上的心意。
皇上今儿个来晃了一圈,纪明樱已经基本能确定,皇上肯定还是在意她的。
真要不在意,别说她脖子受伤了,就是她脑袋分家了,皇上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又怎么会跑来看她。
只是不愿意碰她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真的生了怪病?
哼,不碰就不碰吧。
纪明樱就不信了,她天天往养心殿送东西,皇上能忍得住。
“咱们宫里还有好料子吗?”
石榴忙道:“有好多呢,原是要打叠好,过年的时候赏给纪家的。”
“先不赏了,”纪明樱托着粉腮眯着眼笑,笑得跟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似的,“挑几块颜色鲜亮的,咱们熬夜做几块肚兜出来。”
石榴和樱桃都点点头。
小主把自己的肚兜都丢出去了,被那些个银甲卫碰过了,自是不能再用,只得先做几条应应急。
“小主,今儿个还抄佛经吗?”
纪明樱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家小主的脖子都成这样了,还怎么抄呀,先把肚兜做出来吧。”
做了一夜肚兜,纪明樱的一双眼睛硬生生熬成了小兔子眼。
正要倒床小寐一会儿,神医之徒严子陵终于姗姗来迟。
“微臣见过小主,给小主请安。”
透过轻纱幔帐的缝隙,纪明樱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严子陵。
严子陵很年轻,约莫跟江淮差不多大。
个头比江淮要高出一个头来,身子骨也十分健壮。
不看脸,单看这个身材,还以为严子陵是个武将。
再一看脸,纪明樱就忍不住想笑。
这严子陵居然男生女相,生得唇红齿白,稍微打扮一番,就是个十分好看的大姑娘,比江淮还要好看几分。
世间居然有长相身材反差这么大的人,真是有趣儿。
“起来吧,听说你昨儿个去了毓德宫?贵妃娘娘如何?”
严子陵实话实说:“贵妃娘娘并无大碍,所谓的害心绞痛,不过只是个借口,微臣已经向皇上如实禀报过了。”
纪明樱挑了挑眉。
这严子陵说话还挺直接。
“贵妃娘娘那儿,你是怎么说的?”
“微臣直言贵妃娘娘得了相思病,药石难医,需得皇上才能医治好。”
纪明樱正端着一碗红枣桂圆枸杞汤喝着呢,闻言一口喷出来。
其中有不少溅到严子陵脸上。
严子陵没事人一般,抬起袖子抹干净脸:“小主这碗汤是不是放了红糖?红枣桂圆本就自带甘甜,再佐以红糖,不免会失去其本味,并且还会叫小主添了躁郁之症。”
纪明樱这会儿听不进去,她正捂着肚子乐得见牙不见眼。
神医之徒的嘴巴果然厉害。
能治燕贵妃的,可不就只有皇上么。
“燕贵妃必定厚赏你了吧?”
严子陵摇头:“贵妃娘娘命人将微臣赶出毓德宫,并罚微臣跪在毓德宫外两个时辰。”
咦?燕贵妃居然不高兴?
这真叫纪明樱意外。
她咳嗽了两声,撂开了床帐。
“皇上说你是神医之徒,年纪轻轻便医术精湛,已有赶超你师父的势头,既如此,你就这么给我瞧瞧,看看我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严子陵一抬头,见帐中人露出一张鹅蛋脸,一双杏仁眼在远山黛下烨烨生辉,好生精神!
他一时看怔了,脱口而出:“小主没病,就是太瘦了,得多吃多动,等跟村里犁田的老牛一般强壮,便可高枕无忧。”
纪明樱猛地放下床帐。
这人怎么说话的!
她一个京城第一美女,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严子陵却叫她去做犁地的老牛,这不是在讥讽她吗?
怪不得燕贵妃会把严子陵撵出毓德宫,撵得好!
“你既然觉得我没病,那往后就不要再来了。”
鹅蛋脸的美人缩回了床帐中,严子陵颇有些失望。
他说错了么?
做一头健壮的老牛有何不好。
宫中女子好细腰,个个都是弱不禁风,他一眼扫过去,一个个病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
昨儿个的燕贵妃倒是很泼辣,有股子劲头儿,但居然为了一点恩宠装病,能忍着不吃饭不喝水,长此以往,好身子也要被折腾坏了。
严子陵见不得人糟蹋自己的身子,才好心劝眼前的纪美人多吃多动,怎的还把美人惹生气了。
“恕微臣难以从命,皇上命微臣日日都来景仁宫,为小主把脉,监督小主吃药调理身子,微臣不敢不从。”
纪明樱抱着大引枕生闷气。
“你不是说我没病么?为何又要我吃药,又要我调理身子?那我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
严子陵挺直了身板:“兴许有,兴许没有,兴许是微臣才疏学浅,没诊断出来,得日子长了才能看出来。”
纪明樱烦躁地直捶大引枕:“那得多久才能看出来?”
她揣摩着崔邕的意思,等她没病了,大概就能把她放出来了?
“约莫需要一两个月的光景……”
一两个月?
纪明樱咬了咬牙,行,她忍!
要是一两个月过去了,严子陵还没诊出来,她就学燕贵妃的样子,把严子陵撵出去。
养心殿中。
严子陵为崔邕诊脉后,便啧了一声。
崔邕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严子陵,莫要装神弄鬼,有话直说,朕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
严子陵退下去,拱手恭敬道:“皇上这几日似乎有些上火啊,皇上正值壮年,火气太旺,总憋着不好,得泄泄火。”
崔邕微微抬起眉眼,扫了严子陵一眼。
“泄泄火?你倒是说说,朕要怎么个泄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