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燕贵妃狠狠拍了拍高几,手腕上的翠玉镯子,竟这么被磕碎了。
纪明樱忍不住叹息。
这镯子的水头多好呀,这样的好东西,就这么没了,真是暴殄天物。
“娘娘,皇上说,自从娘娘养了三位公主后,就把心思放在了公主身上,对皇上爱答不理的,皇上去娘娘那里,说不上几句话,娘娘就开始说孩子的事,皇上便厌烦了。”
纪明樱是瞎猜的。
她跟燕贵妃又不熟,也不喜欢拉帮结派。
嫔妃们见她受宠,起初想凑上来巴结的人倒是有一些。
后来发现她这个人实在是有些跋扈可恶,瞧不上后宫任何人,就渐渐地不与她来往了。
但瞎猜也是有根据的。
后宫嫔妃,人人都知道燕贵妃想孩子想疯了。
除了大公主养在太后身边,剩下三位公主,一出生就被她抢了去。
她对孩子也是真的好,连带着对公主的生母也不差。
三公主的生母许才人,原先便只是一个选侍,生了三公主,主动把三公主送到燕贵妃身边,就得了好处,从选侍变成了才人。
跟着燕贵妃住在毓德宫,每个月还能见到皇上几次。
宫中人都跟着羡慕。
燕贵妃没孩子,又喜欢孩子,跟皇上在一起,聊几句孩子的事,是很正常的。
纪明樱就是根据这个瞎猜的。
燕贵妃果然变了脸色:“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纪明樱忙点头:“千真万确,娘娘仪态万千,皇上又最钟情娘娘,怎会移情别恋?嫔妾不过是略微沾了点家世的光,又生得有几分姿色,才从娘娘那里分得了一点宠爱罢了。”
她低垂着头,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面上浮出两朵娇羞的红云。
“可惜呀,嫔妾再怎么好看,也终究心存惴惴,怕皇上哪一日会厌烦嫔妾,所以只能拿出手段来争宠,谁成想会弄巧成拙,娘娘说,皇上还会记得嫔妾吗?”
燕贵妃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快把你那爪子从脸上扒拉开!你生得好看?呸!也不照照镜子,宫中比你好看的人不知凡几!”
纪明樱很委屈:“娘娘怎能这么说嫔妾?人人都说嫔妾貌美如花……”
燕贵妃抬脚就走。
纪太傅贤明一生,到老了,养出一对不成器的孙辈。
一个只知花天酒地,成天惹祸,等着纪太傅去收拾烂摊子。
另一个在宫中妖媚惑主,肚子里没一丁点墨水,还腆着脸说自己生得好看,真是俗不可耐!
气冲冲回到毓德宫,宫女翡翠急匆匆迎上来,请示燕贵妃。
“娘娘,三公主哭闹着不肯吃饭,太医说,得制一些丸药……”
“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
燕贵妃一记白眼飞过去,翡翠便缩回了头。
“跟她娘一个德行,就知道装病拿好处,去跟许才人说,孩子不吃饭,那就别让她吃了,饿上几天,看她吃不吃!”
翡翠不安地扫了珍珠一眼。
贵妃娘娘向来很喜欢几个公主,对公主们很包容,几乎是有求必应。
平日几位公主有个小病小痛,娘娘比谁都着急。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珍珠朝翡翠摇摇头,示意翡翠赶紧照着娘娘的话去做。
翡翠这才匆匆去了许才人那儿。
“娘娘何必为了纪美人的话而烦忧?”
珍珠轻手轻脚地为燕贵妃捏着肩膀,一面劝导燕贵妃。
“娘娘,那纪美人算什么东西?一个失了宠的美人罢了,又素来嚣张跋扈,她说的话可不能信,奴婢瞧着,皇上一直爱重娘娘,从未对娘娘厌烦过。”
“纪美人八成就是在骗娘娘,好撺掇着娘娘跟公主们离心,娘娘可别轻信她。”
燕贵妃不耐烦地挥挥手,叫珍珠闭嘴。
皇上有没有厌烦她,她心里清楚。
“皇上还在养心殿?”
“是,听说正召集大臣议事。”
燕贵妃揉了揉额头:“去小厨房,叫他们做几道皇上爱吃的点心,本宫要亲去养心殿探望皇上。”
养心殿内。
崔邕一手支着头,一手翻着奏章。
每一本都冗长繁杂,翻来覆去全是些车轱辘话,给他请安,问他龙体康健。
要么便是老生常谈,说他至今无有子嗣,应广纳秀女。
亦或者上书劝诫他莫要独宠纪氏,以免妖媚惑主。
崔邕一把将这本奏章摔到地上。
“独宠纪氏?纪氏都被贬为美人了,这些人还想做什么!前朝之事,他们争吵不休,那么多人拿不出一个章程,却把手伸到朕的后宫中来,都是闲的!”
鸿宝不敢出声。
眼风瞥到徒弟在门前探头探脑,他忙朝徒弟使了个眼色。
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呵,这还有个不怕死的。”
崔邕将手中的折子砸在鸿宝脚底下。
鸿宝伸头一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折子是国子监祭酒上的,通篇看下来,都是在说皇后无德,乃至后宫至今无有皇子诞生,应顺应天意,另立中宫。
鸿宝忙躬身道:“皇上,祭酒大人怕是老了。”
“他是老了,早就该告老还乡了。”
崔邕未曾抬头,便叫了一声韩秀。
一直守在殿外的银甲卫都督韩秀应声而入。
“咱们这位祭酒大人爱收些个名人字画,去查查,他最近可曾收过些孤品珍品。”
韩秀应了一声喏,领命而去。
鸿宝暗自摇头,国子监祭酒怕是无法安享晚年了。
唉,好端端的,怎么非要掺和进这种事,这不是惹祸上身么。
“鸿宝,你那徒弟在外头晃悠什么呢?是嫌他那脑袋长得太稳当?”
鸿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息怒!贵妃娘娘来了好一阵子了,奴才怕扰了皇上处事,硬是叫人拦着贵妃娘娘,只怕娘娘这会儿已经等不及了。”
“贵妃?”
崔邕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贵妃今儿个去了何处?”
鸿宝不敢隐瞒:“贵妃娘娘早起称病,未曾去给皇后请安,带着人去了景仁宫,听说把撷芳殿给砸了。”
崔邕眉头紧拧:“贵妃可曾为难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