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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晶田启途

作者:周末慢生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晨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落在弥漫着食物香气的屋内。


    谢晚舟端来一盆温水,声音干涩紧绷:“…妻主,净面。”


    陈谷雨怔了怔,明白这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她端起碗,用手指蘸着水,胡乱地抹了把脸。冰冷粘腻的泥污被洗去,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肉香与米香交织,构成一幅温暖而真实的画面。


    那只肥硕的野兔已大半融入锅中,与糙米一同熬煮成稠厚的肉粥。


    谢晚舟默默盛好三碗粥,动作轻柔地将第一碗放到陈谷雨面前。


    陈谷雨拿起粗糙的木勺,抬眼却见坐在灶台旁的兄弟二人并未动勺。谢晚舟垂着眼睫,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小念安坐得笔直,大眼睛却不受控制地黏在陈谷雨那碗浓稠的肉粥上,小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陈谷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猝然捏了一下。


    她放下勺子,声音干涩:“怎么不过来吃?”


    谢晚舟肩头微颤,声音低缓:“妻主先用。我等……不饿。”


    陈谷雨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灶台边,伸手端过谢晚舟面前那碗清可见底的粥,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碗里的兔肉和稠粥拨了一大半进去,直到碗也变得满满当当。


    接着是念安的小碗,也被她填得冒尖。


    “吃。”


    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谢晚舟倏然抬头,眼底掠过一丝愕然。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指尖几不可察地一抖,才极慢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带着肉块的稠粥送入口中。


    温热的食物滑过喉咙,带来前所未有的饱足感。


    早饭后,谢晚舟坐在灶火旁,拿起一件未完成的绣品——靛蓝色粗布汗巾上,一朵半开的并蒂莲正在他指尖下成型。但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针尖在空中悬停,迟迟无法落下。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他颤抖的手背上。


    谢晚舟浑身剧震,猛地抬头,只见陈谷雨站在他身旁。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用力压住他颤抖的手,然后小心地捻过那根细小的绣花针。


    她的动作笨拙却稳定,一针一线地续绣那片因恐惧而中断的莲叶。细密的针脚在她手下一点点延伸开来,粉白莲花旁,翠绿的莲叶终于有了完整的姿态。


    “砰!砰!砰!”


    院门被拍得山响,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急躁劲儿。


    “陈谷雨!太阳晒屁股了!还不滚出来下地!等着地母娘娘拿鞭子抽你吗?”


    三姑婆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穿透门板,口气夸张,震得屋顶茅草簌簌。


    陈谷雨手一抖,手里的绣花针差点掉落。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针线,硬着头皮去开门。


    三姑婆一身利落的短打灰布衣裤,裤脚扎得紧紧的,脚蹬一双厚底耐磨的草鞋。她肩上赫然扛着一把磨得锃亮、沉甸甸的大锄头,另一只手还拎着一把同样闪着寒光的柴刀。她黑红的脸膛上满是风霜刻下的沟壑,此刻正拧着眉,目光如电般扫过来。


    那锐利的目光在陈谷雨脸上顿了一瞬,闪过一丝极快、几乎难以捕捉的惊疑。


    三姑婆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稀罕又不对劲的景象。


    “嗬?”


    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上下打量着陈谷雨,语气里的嫌弃依旧,却混入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脸上那层能肥田的老泥嘎巴总算舍得抠掉了?倒是稀罕,没熏着念安娃子吧?”


    她嘴上依旧不饶人,但那眼神分明在说:这懒尸婆娘竟然知道洗脸了?真是活见鬼!


    随即,她的目光又落在陈谷雨那双明显缺乏力量、却也不再是纯粹软绵无骨的手上,没好气地继续吼道:“磨蹭什么?等着老娘背你去?”


    说着,三姑婆没好气地把柴刀往陈谷雨脚边一丢。


    “拿着!你那块荒田里的荆棘藤子比蛇还缠人!没这个,累死你也除不干净!”


    陈谷雨弯腰捡起柴刀,入手沉重冰凉。


    三姑婆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将肩上的大锄头也塞进她怀里。


    “今天不把那块田掀掉一层皮,你别想回家吃饭!”


    陈谷雨抱着沉重的农具,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三姑婆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朝着那块属于她的荒田挪去。


    这景象,在这沉闷的村落里,不啻于一场大戏。


    果然,还没等她们走到地头,田埂上、附近的坡坎后,三三两两已经聚拢了一些闻讯而来的村妇。


    她们大多穿着和陈谷雨类似的粗布衣衫,面色被日头晒得黝黑,脸上带着长期劳作的风霜痕迹,此刻正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毫不掩饰看热闹的好奇与审视。


    “哟!快看!老陈家那懒尸婆娘真扛着锄头下地了!”一个膀大腰圆、嗓门洪亮的妇人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奇。


    旁边一个瘦高个,抱着胳膊,嗤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别是扛到地头就躺下睡回笼觉吧?她那身子骨,比我家那刚过门的小夫郎还娇气,能刨得动土?”


    “娇气?那是懒筋抽的!”


    另一个面相刻薄的妇人撇撇嘴,目光扫过陈谷雨白皙的脸和那细瘦的胳膊,“啧啧,瞧她那没二两劲的胳膊,风一吹就倒,能刨得动土?”


    “八百年不下地,这会儿装模作样,别是想趁着开春糊弄地母娘娘吧?”


    她们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顺风飘进陈谷雨和三姑婆的耳朵里。


    三姑婆黑着脸,回头狠狠瞪了那些妇人一眼,骂一句:“闲得你们腚疼!自家田里的草薅干净了?跑来这看西洋景!”


    妇人们哄笑一声,稍稍收敛了些,但目光依旧黏在陈谷雨身上,等着看她出丑。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默默跟在稍远处、似乎想来帮忙又不敢靠近的谢晚舟。


    “哎,瞧见没?谢家那小子也跟来了。”


    瘦高个用下巴点了点谢晚舟的方向,压低了些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暧昧不明的意味,“长得倒是真俊,可惜了…是个戴罪之身,还带个拖油瓶。”


    “俊顶什么用?连个娃都生不出来,不就是个摆设?”


    膀大腰圆的妇人嗤之以鼻,“也就陈谷雨这种懒出名、没人肯嫁的,才捡这种人家不要的回家。要我说,还不如买个能干活的壮实小侍,好歹能帮着挣口饭吃。”


    “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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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


    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妇人插嘴,语气略显保守,“谢小子针线活好,绣品能换些盐钱,模样又周正,带出去也不算太丢面儿。就是这身子骨…唉,看着的确不像个好生养的,老陈家传续香火难喽…”


    “香火?就陈谷雨那德行?她自个儿先立起来再说吧!养活自己都两说!还香火呢!”


    刻薄脸的妇人立刻反驳,“我看呐,她就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也娶不到好的,弄个好看的放着看,哪天过不下去了,说不定还能转手换点米…”


    这话一出,几个妇人都沉默了一下,眼神交换间,流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复杂神色。


    陈谷雨看到谢晚舟似乎隐约听到了几句,头垂得更低,脚步加快,几乎是逃离般地想避开那些话语,她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一股窒息般的压抑混着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她们凭什么?!


    三姑婆听得火冒三丈,猛地回身扬起锄头作势要打,朝着那群妇人怒吼道:“放你娘的屁!再满嘴喷粪,老娘用锄头给你们通通肠子!滚远点!别碍着老娘教她干活!”


    妇人们被吼得一缩脖子,嘻嘻哈哈地散开了一些,却没完全走远,依旧远远地瞧着,显然不打算错过这难得的热闹。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规则——


    女子为尊,以劳力、以养家、以延续香火论价值。


    而男子,尤其是像谢晚舟这般身份尴尬者,其价值则系于容貌、技艺、生育能力,甚至可以被轻易物化、谈论。


    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以及一种更为沉重的负担。


    但她没有停下,只是将怀中的锄头抱得更紧,指甲几乎掐进粗糙的木柄里。


    然后,在三姑婆的怒视和妇人们看好戏的目光中,跟着三姑婆,一脚踏入了那片荆棘遍布、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荒芜田地。


    荒田里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枯黄坚韧的野草连绵起伏,其间缠绕着无数带刺的荆棘藤蔓。


    “看清楚了!这就是被你荒废八年的''家业''!”三姑婆叉着腰,“今天,就从这里开始!”


    “当初姐姐和姐夫因你是老来得女,太过宠溺,才造成今日的结果。”三姑婆叹了口气,做了个示范:双脚稳立,腰背发力,双臂抡起锄头狠狠刨下!一大块带着草根的泥土便被翻掘出来。


    陈谷雨学着样子,用力将锄头抡起——却只浅浅地刨进土皮,巨大的反震力震得她双臂发麻。旁边一根荆棘藤蔓猛地弹起,锋利的倒刺划过她裸露的小臂,瞬间多了一道血痕。


    “慌什么!眼瞎吗?”三姑婆怒骂不止,“就你这熊样,还想唤醒地晶?”


    陈谷雨忍着痛,无视手臂上的血痕,再次举起沉重的锄头。


    汗水浸透内衫,虎口没轮几下就磨破了,渗出的血丝染红了木柄。如此这般,每一次举起锄头都如同举起一座山,每一次落下都震得她五脏六腑颤抖。


    日头渐渐升高,晒得人头晕眼花。


    陈谷雨感觉手臂已经麻木,腰背酸痛欲折,双腿如同灌了铅。


    眼前的荒草荆棘仿佛无边无际,而她像个在泥沼中徒劳挣扎的蝼蚁。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田埂上。是谢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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