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漪没理会他，只是看着王云问：“你这船打算租多久？”
王云沉默思考了一会，哽咽道：“大夫说我爷爷的病是积劳成疾，需得好生调养，因此我准备出租一年，押金二两，租金五百文一月。”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柳漪，生怕她觉得时间太长，不肯再租自己的船。
柳漪沉思片刻，思及自己之前的想法，舅母做糕点的手艺好，就连大户人家的办宴席都愿意请她去帮厨，要是能租下这条船，白日里她便可在汴河上卖些糕点，这样家里也多了一个进项。
不过此事还需得和舅母商议后再做决定，但就算是舅母不愿也无事，她可以在这船上卖绣品，她实在不愿将自己的绣品寄存在绣庄代卖，她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肯定不愁无人识货，没道理自己辛苦绣的绣品还得平白让别人抽取些银钱，自己眼下也开不起绣庄、布庄之类的，在这小船上沿着汴京河上卖正好合适。
但想来舅母就算是为了表哥的束脩也是会极愿意的，这样一来，这条船便可以两头即卖绣品又卖糕点，这样家里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思及此处，柳漪便开口道：“这样吧，这船我租了，押金二两，租金五百两一个月，我先付你一月的租金，共二两五百文银钱，至于剩余的租金，我一月一付怎么样？不过可得说好，说好的租一年，你不能中途反悔另租他人。”
“当然，你若是从别处凑够了所需银两，此船不再对外出租，要回收自己使用时需得提前半月与我说明，我自也是不会强求。”
柳漪这话说得条例清晰，既不会断了那姑娘的希望，又想到了突发情况的发生，如此一来便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交易双方的利益，更是堵住了那周老板接下来要说的话。
听到柳漪的话，王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狠狠点头：“好好好，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虽说按照柳漪的说法，租金是一月一付，但有了这二两五百文，足够给她爷爷抓药了，而且若是爷爷的病好，便可随时要回她们的船只，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二人达成交易，当即请了一旁街道上代写家书的一位老丈写了一份契书，写明租期、租金、押金及如何赎回等一应条款，双方签字画押后，柳漪当即数了二两并五百文给了王云。
周老板看着二人当着他的面交易完成，气得他瞪了柳漪一眼直接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王云拿到钱后千恩万谢地将船交给柳漪后离去，赶着去给爷爷抓药。
而柳漪便直接上了船，将船向舅舅家所在的方向划去，准备将船先停靠在距离舅舅家最近的码头管理处，将船只报备。
而此时与柳漪擦肩而过的一艘画舫内，一身墨蓝衣衫的许梵将方才的一切都尽数看在眼里。
回京这几月受到祖母的管束，在府里实在闷得慌，今天好不容易央得祖母同意让他出来透透气，包了画舫顺着这汴京河顺流而下散心，没曾想刚到这下游，便看了这么一出强买强卖的戏码，着实有趣得紧。
起初他也只是瞧着热闹，但在看到想买船的是那姓周的人后，更是提了几分兴志，扬声吩咐站在船外的小厮道：“安子，去，问问怎么回事，若又是那姓周的狗仗人势，行那强买强卖之事，便将人给小爷打发了，让他滚，就说着船小爷看上了。”
名唤安子的小厮听见少爷的吩咐，机灵地应了一声，“是”便要下船去问。
就在这时，许梵就见着一穿着不显的女子走入人群，那女子乍一看，似乎还有些眼熟，她和那哭诉的女子说了几句后，那女子突然就止住了哭声，似乎是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而那姓周的也甩袖离去。
他微微挑眉，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叫住了安子：“等等。”
他看着那女子和那卖船的姑娘立契、交钱，丝毫没有顾忌一旁周老板似乎要吃人的眼神，不由得让他多看了两眼。
那周老板，平时没少仗着自己那在尚书府当小妾的妹妹，在这汴京河上干些强买强卖的事，被他撞见了好几回，所说他许梵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也瞧不惯他那般做派。
没想到今日还叫他看到了，还有人与他一样多管闲事，他呵笑了一声：“罢了，安子，不必去了，看来这汴京城，爱管闲事的不止小爷我一个人。”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柳漪并非是管闲事，而是自己刚好也想租条船而已。
柳漪不是第一次撑船，在现代也是有过的，虽说有些不一样，却还是有互通之处的，因此很快便上了手。
随后柳漪将船只停靠在，舅舅家附近的码头管理处，将船只登记报备，并交了停泊管理费后便回了家。
到家时，太阳已然西斜，舅母孙氏正在灶房准备晚饭，见柳漪推门进来，随口问了一句：“回来了，买着你需要的线了吗？”
“买着了。”柳漪应了一声，将篮子放在院里的石桌上，走进灶房帮着摘菜，同时状似无意地提及今日自己去了下游，又刚好看到有人要出租船只，自己便租下了。
“啥？”孙氏的声音猛然拔高，手里的锅勺险些没拿住，“你盘了条船，漪丫头，你盘船干啥？那得多贵啊？”
柳漪急忙解释，是租船，不是买船，且只付了一个月的租金和二两定金，且定金是可以要回来的。
孙氏听完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顺了下气：“是租啊，还好不是买，不然那得花费多少银两啊，”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啊，柳丫头，你好端端地没事租条船干啥，咋家也没人会干撑船摆渡的营生啊？”
见舅母疑惑，柳漪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锅勺，将锅里的菜翻炒了几下，解释道：“是这样的舅母，我方才瞧了，那船虽然不大，但也不小，我想将自己的绣品放在那船上卖，这样就不用寄存在绣庄，白白让人抽取利润。”
“而舅母你做糕点的手艺好，可以在家做好糕点，然后拿到小船上沿着汴京河去卖，这样既不用担心固定摊位，客人少，也省去了摊位费，还能让家里多一项来钱的营生，因此租下这条船既可以卖糕点又可以卖我的绣品，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孙氏愣了半晌，急忙摇头摆手道：“不可不可，漪丫头就算你不想将绣品拿到绣庄寄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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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大可像上次一般拿去大相国寺去卖呀。”
“至于这卖糕点一事，更是不可，我做的糕点哪能和糕点铺相比，不可不可。”孙氏一连说了两个不可，表示这事不可行。
柳漪安慰她：“可行的舅母，你想想，那些大户人家的办宴，都请你去帮工，足见你手艺之好，而且上次我买回家的糕点，可是在前街生意最好的糕点铺买的，锦姐儿都说没你做得好吃，怎么就不行了，更何况你想想，如今表哥也是因为交不起束脩，所以才选了附近束脩最便宜的学堂，若是为了他以后的学业着想，我们日后必定要送他去更好的学堂，这样束脩也必定会更高。”
“至于我卖绣品之事，去大相国寺实在是不方便，一时耽误时间不说，二是我们未必能像上次那般运气好，遇上国公夫人那般爽快的买家，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听见为了儿子的学业，孙氏动摇了，这个家里都靠着丈夫的那点工钱过活，确实没有更多的钱送儿子去更好的书院，虽说现在有了漪姐儿的帮衬，家里日子好过了许多，但是也没道理让外甥女出钱供儿子读书，更何况漪姐儿还有一双弟妹需要养活。
思考的了半晌，孙氏还是下意识地摇头，只因她从未曾想过自己能行，“这......这能成吗？在船上卖吃食，就我这手艺，更何况这本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万一不成岂不是......”
见她似有所动摇，柳漪急忙再次劝道，“不怕的舅母，我前些时日卖绣品的钱，还有些许盈余，可先拿去花用，头几天我们先少做些，先去试试水，再者你不是嫌欣姐儿整日不着家，在外疯跑，大可让她去船上帮帮忙，我想以她的性子指定能成，保不齐这以后也是她的一条出路。”
“可、可......”孙氏还是有些犹疑不定。
“好了，舅母，你就别可是了，你不是常说表哥读书刻苦，你也想让他日后有个好前程吧，因此就更不能再钱上短缺了。”
“再者，我们这船也只是租的，就算亏也亏不到那里去，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这样，这两日我们先将船归置归置，你先少做些易存放的糕点，后日我们便先去试试，便是不成，也只不过是费些功夫和材料的事，若卖不出去，大不了咋拿回来自己吃便是。”
孙氏虽有意动，但还是拿不定主意，“此事重大，还是晚饭时，同你舅舅商议后再做决定吧。”
见此柳漪也不在多说，知道舅母这显然是已经松口，只待有人再推她一把，此事便能成。
晚饭时，柳漪将自己的想法和吕知远一说，起初他也和孙氏是一样的反应，但听说柳漪已经将船租下，也已立了契书，又听柳漪和他分析了此事的可行性。
吕远山思考半晌后，便当即拍板决定，“行，孩儿他娘，我觉着漪姐儿说的没错，既然这船她也已经租下，你不妨就去试试，再者你的手艺我也是相信的，兴许真能行也说不定。”
听丈夫也是这般说辞，孙氏当即咬牙答应：“那成，既然你们都说此事可行，那我便试试。”
此事便就这样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