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俊晖其实对雪天无感。不,与其说无感,不如说他有点儿怕。
活到他这个年龄的人都经历过冬季——超低温、万物沉睡、病毒肆虐……刻板印象实在说不上好。
人们每次过冬都像在扛着一袋包袱,有时候因为太重,压倒了就没再爬起来。
就连供热源在这时候也显得那么可怜,取暖的人没有哪个会比现在更喜欢报团。而往往,文俊晖是落单的那个。
所以文俊晖怕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特别是下着漫天大雪的时候,他怕迷了路,怕连自己的脚印都看不到。
就像那些油尽灯枯的人,被压在厚厚的雪被下,不过几秒就成了下一个消融的痕迹,最后剧终。
但这好像是文俊晖第一次站在雪地里抬起头。松树连着一片又一片,结上冰成为霜,因为大大小小的动静像梨花飘落在过路人身上。
高高的地势将远处那些城镇缩小成积木一般的圆圈,眺望过去,感受到的是头一回的、强烈的、令他怦怦直跳的归属感。
这就是蒲寺山。
文俊晖眯起眼睛,试图让寒风少贴点儿眼球。单调的色彩令他的思绪清晰了很多。
这短短半年他做了很多事,让越来越多的人记住他,在世界的发展轨道上留下了很多痕迹。
所以,就算风雪再压两三年,也盖不完那些拼命挣扎过的凹陷。而捞起文俊晖这枚残月的人,此刻就正坐在他身边。
“文俊晖!这和我想得不一样!”
“啊?”
文俊晖被温冥司响亮的一声喊得心里返寒,不仅是吓到,还起了鸡皮疙瘩。社恐的他顿时抬起双手,险些直接捂上对方嘴巴。
“你声音小点儿。”男孩做出噤声动作。
温冥司大眼睛染上一层薄雾,委委屈屈诉苦的模样看起来特别可爱。
“你怎么都不累啊,老师也没和我说学武术的体力都这么好啊。”
“我?累?”文俊晖歪头,他表示不太能跟得上温冥司的脑回路。可女孩抱怨的话里一丝丝的羡慕又听得心情舒畅。
温冥司自然看见了这小子嘴角的上扬,便噘嘴扭过头不再看。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本来的计划是想让文俊晖爬山爬累,然后教育他自己选择的路要坚持到底。
一是告诉他要当练习生就不能后悔,二是蒲寺山比他听到的要好玩很多而不能轻易听信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结果这伟大计划的败笔是温冥司自己没多少体力。
某小姐难受地叹上一口长气,而后化悲愤为力量张大嘴一口吃下一颗奶糖,丧气着脸看向远景发呆。
文俊晖的一直目光停留在女孩鼓起来的颊腮上,随后扬起眉,跟个孩子一样倒靠在温冥司肩膀处,“咯咯”地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吃着东西的温冥司正郁闷呢,也搞不清哪里让他觉得好笑,越听越嫌他烦,耸着肩膀让他离开,偏偏这人像块水晶泥黏着不下去,还和她反着来,伸开手臂从背后抱住她。
身体两侧传来的力度让嘴里咀嚼的动作戛然而止,温冥司默默深呼吸,理解孩子玩心重,便也随他闹去了。
文俊晖抱着她好像有一两分钟。时不时就笑一声,时不时就笑一下。声音绵软又柔和,甜滋滋的和温冥司嘴里的糖一样。
女孩朝男孩斜靠的头侧眸看去,雪白的毛线帽已经被某人不老实地蹭到发毛。
“你在笑什么呢?”温冥司十分无奈,但也心情好地柔声问他。
文俊晖不语,就是靠着她笑。
温冥司抬起头,望着白花花开始飘雪的亭外,眼眸弯成月牙样儿,轻轻地呼吸,直到糖果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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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三分之二了。
文俊晖站在山路上,仰看一棵快光秃秃的樟树,脚下不歇地踩着干瘪的落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在一旁歇息的温冥司叉腰大喘气:“你,你这样会吵到人的,你,别弄这么大动静。”
温冥司“制止”的手势还没做出来,这活泼小孩听到她的话反而踩得更有劲,动作大到快要把树上的积雪蹦下来。
温冥司忍无可忍,猛吸一口气,迅速脱下背包拎在手里,甩着就要死追这个皮小子。
“你别给我跑!你给我——站住!”她那副凶狠样,像铁了心要把文俊晖就地正法一般。
文俊晖个子高,边跑边笑。两个人就这么在树林里来了场“秦王绕柱”,最终30秒都坚持不到的温冥司小姐以0体力结束战斗。
温冥司被这么一闹直接泄气坐在了枯叶雪地上。皮孩子·文俊晖立马从旁边的树后蹿出来凑到她面前,想把她拉起来。
“干嘛?”温冥司没好气地瞪过去。
“地上凉,衣服会湿的。”
“我真快累死了。”温冥司长呼一声,歇斯底里的苦脸让文俊晖忍俊不禁。
两人拉扯着胳膊,谁也没让步。这时候文俊晖打趣:“走不动?那我背你。”
“哈?”温冥司对蹲在眼前的文俊晖发愣。
“你背我?你确定?你腰受得了吗?”
“试试呗。”
“你真的确定?我怕你腰受不……”
文俊晖背对着温冥司招手像有什么魔力,看扑棱的手像扇风一样催促她,温冥司僵着身体慢慢半趴到他背上。
“我还是蛮重的哈,你先试试,实在不行就……”
双腿被有力地箍起,怕起身时发生侧滑,还往上颠了颠。温冥司震惊还来不及,自己的双臂就条件反射地伸到文俊晖胸前。似乎只要轻轻一拢,就能圈起他。
但温冥司没有。她还没缓过来。
“你怎么可能重,比训练的那些沙袋轻多了。”文俊晖调整好姿势,就往石阶上走。
“喂,喂!你小心一点儿啊,你现在摔倒了顶多摔个狗啃泥,但是我可得屁股开花了。诶!诶!你看路!看路啊!”
“你说点儿好话好不好。”文俊晖被温冥司越说越急,就跳几步吓唬她。
温冥司歪嘴做“拉链”动作。
好话?别想现在从她嘴里听到任何好话。
文俊晖听她嘴里的“拉锁音效”忍不住浅笑,想起她的担心:“腰基本上都好了,但长时间坐着或负重是会疼的。”
“我就背你走到顶,不要多长时间。”
“不要。”
耳边的声音像羽毛蹭着毛发,甚至暖意会直抵头皮滑到衣缝里。
“你走到上面那个石阶就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剩下的。”
“就休息这么一会儿你就能走到顶了?至少还要7分多钟诶。”
温冥司一听这时间就来气,“是谁说蒲寺山走完全程只要20多分钟的?我们现在已经爬了42分钟了。”
文俊晖狂摇头表示绝对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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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寺山的山顶有一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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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而现在距离那里还剩最后3分钟的路程。
这时候文俊晖都开始有些喘了,而我们重磅选手温冥司已经成了四脚动物往上爬一步歇三步,按她自己说就是像只猴子一样,没眼看。
“我背你吧,反正也不剩多少了。”文俊晖看不下去想帮她。
但这被迅速拒绝:“不要。我就要自己走。”
文俊晖站在高处的石阶上,闻声往后看去——女孩几乎蹲在阶梯上,两手扒拉着高一点儿地台阶,低头喘着气。原先还围着的围巾、戴着的帽子,现在全到了文俊晖手里。
文俊晖突然觉得温冥司和她身后那些被埋藏的城市一样迷你。他站在高地,朝她缓缓蹲下身,撑着下巴仔细打量着她,嘴里一边嘟囔着:“你也知道就剩3分钟了。”
少女抬眸,漂亮的眼里全是光,甚至比阳光下的雪原还要耀眼。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是跪也要跪到顶!”
“小事做不完,大事做不成。那这辈子就别想出人头地了。”
风迷了眼,文俊晖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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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顶了,雪也下大了。
温冥司一屁股坐在寺庙门槛上,看着人还在但其实已经走了一会儿了。文俊晖紧接着坐在她旁边,看鹅绒似的雪从天空飘落,落在地上、落在树上、落在手心上。
文俊晖侧眸看向累到失神的温冥司。
雪一片一片落在这人的发丝上,像圣洁的光回到神使头上。文俊晖想,如果是有神使在的冬日,那么就没有任何一个迷路的孩子会彷徨吧。
“天亮的日子会消失得越来越快,”文俊晖听见那人轻声说,“后来,天黑的你只会后悔没抓住敞亮的时候。”
有人用眼睛盛满雪,于是看到的人都开了花。而此刻脱帽的他们,彼此共白头。
她的意思是:文俊晖,你天生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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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晖,你真要去韩国吗?”
“嗯。”
“为什么呢?”
“因为不想你为我太辛苦。”
“……我又没说辛苦,你不要瞎想。”
“我就是想早点儿出去。我这样的人,也许就该趁早独立吧。我知道我有点急,但我就是怕一直报答不了你。”
“……”
“……”
“可你要去的是一个陌生的国家,你知道吗?是国家,是你要待好几年的地方,不是去了一趟就回来那种。”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自己都做好准备了,大不了就从零开始学韩语,从零开始学舞蹈,从零开始学唱歌。”
“别说这么轻松,你就不怕吗?万一你……”
“怕。我怕啊。但比起怕,我刚才说了呀,你别我一说完就忘了。”
_我怕我报答不了你。
“……没忘。”
“你在伤心吗?”
“没有。”
“哎呀,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我是中国人我肯定会回来的啊。”
“……嗯。”
“哎,你真难过啦?”
“那等你出道了,我必须是你第一个粉丝,永远永远第一个那种”
“嗯,不用等出道,你现在就是。”
“……”
“……”
“文俊晖,广东的雪不会再下了。”
你也不会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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