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李泽正眼中翻涌的戾气几乎要破眶而出,她以为下一刻便是雷霆震怒,殿内的空气却骤然沉了下去。
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传下去,让御膳房熬一盅八珍汤来。”
于敏心头一沉。八珍汤,她是知道的。
以四物汤为底,再添上人参、白术、茯苓、甘草,温温吞吞的一碗,却是补气养血的佳品。
宫里的太医说过,女子气血两虚,喝这个最是对症,若是……若是想受孕,长期喝着也是好的。
前一刻还在怒不可遏地摔碎那碗避子汤,此刻却要她喝这助孕的补药。
于敏几乎要冷笑出声,李泽正的心思,昭然若揭得令人作呕。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她抬起下巴,声音因极力压抑的厌恶而微微发颤,“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李泽正像是没听见,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静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沉默的姿态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窒息。
不多时,内侍端着黑漆托盘进来,白瓷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汤药,热气氤氲,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李泽正亲自接过,指尖触到碗壁,试了试温度。
“都下去。”他头也不抬地吩咐。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最后一点人声被隔绝在外,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泽正缓缓转过身,脸上竟浮出一抹笑意,眉眼弯弯的,看起来温和得很,可那笑意却像结了冰的湖面,看着暖,底下却是彻骨的寒。
于敏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背脊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却像没瞧见她的惊惧,只一步步走近,那双深邃的眸子死死锁着她的眼,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要喝吗?”他问,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
于敏用力摇头,唇瓣抿得紧紧的。
“不喝?”李泽正挑了挑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调弄,“是想让我亲自喂你喝吗?”
说着,他真的将那碗八珍汤凑到了自己嘴边,作势要喝。
于敏脸色一白。
她太清楚李泽正的手段了,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若是真让他用那种方式来喂……她简直不敢想象。
“我喝,我喝!”她慌忙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这才听话。”李泽正满意地弯了弯唇,伸手想去抚她的头发。
于敏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落下,却不是收回,而是更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指腹带着粗糙的力道,将她的发丝揉得乱七八糟,像在抚摸一只不听话却终究逃不掉的宠物。
“你若敢再碰半点避子的东西,”他忽然停了手,脸上的笑意未减,眼底却翻涌着骇人的疯狂,那偏执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朕有的是法子将你治得服服帖帖。”
“再有下次,便不会这般温和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于敏的心里。
“八珍汤,敏敏每日都要自觉的喝。”他直起身,将药碗塞到她手里,温热的触感透过瓷碗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麻。
于敏低着头,不想去看他的眼睛,可方才瞥见的那片深不见底的阴翳,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藏在他所有温柔假面、所有深沉城府之下的真正面目:偏执到病态,阴湿得像盘踞在暗处的蛇,正用最温和的姿态,一点点收紧缠绕的身体,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堵得严严实实。
汤药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于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上来,瞬间席卷了全身,连骨髓都像是冻住了。
她生出了要逃离李泽正的想法。
于敏苦于应付李泽正疲倦至极,草草用了早膳,便将自己的门窗锁死,沉沉睡了一觉。
夜漏已深,寝殿里只点着两盏银灯,昏黄的光将四壁的阴影拉得格外长。
于敏睁开眼,就看见李泽正坐在妆台前,形如鬼魅。
他手里摩挲着一匹烟霞色的软缎,料子在微光里泛着细碎的流光,缠枝莲纹像暗夜里悄悄蔓延的藤蔓。
“你终于醒了,我让制衣库给你做了新衣裳,快起来看看。”李泽正在笑。
“这件怎么样?”他转过身,声音温和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可于敏望着那身衣服,后颈却泛起一阵凉意。
那是江南进贡的云锦,裁成了最繁复的对襟襦裙,领口袖口镶的珍珠在灯下滚着冷光,走动时会发出窸窣的声响,像暗夜里被惊动的蛇。
李泽正说过,他喜欢看她穿着这样的衣服,静坐在窗边等他像幅浸在月光里的画。
于敏拢了拢身上素色的寝衣,指尖攥得发白:“太沉了,夜里穿不舒服。”
李泽正没接话,只从托盘里拿起另一件月白色的纱衣。
料子薄如蝉翼,领口绣的红梅在昏灯下像凝住的血痕,他拎着衣摆轻轻一抖,纱衣便如流水般垂落,带着一股冷冽的梅香。
“这件呢?”他往前挪了半步,衣料上的寒气漫过来,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压得人胸口发闷。
这件衣服是她曾经穿过的旧衣。后来被李泽正没收了去。
“你去年中秋穿了这一件,朕记得你说过,料子软和。”
于敏猛地抬眼。她怎会不记得?去年中秋她穿着的那件纱衣,趁着他在前殿宴饮,想从后窗翻出去去见新晋的探花郎。
那探花朗听说生得丰神俊朗,气质脱俗,比她的阿兄还要帅气英俊。
于敏不服气,这时间难道还有比阿兄还要英俊的男子?想要一看究竟。
她刚踩上窗台就被他堵了个正着。
他当时可生气了,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真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李泽正还说她衣着不得体,硬是让她换了件相对保守的衣裙,将她的纱衣收了去。
原本以为纱衣已被他随手扔掉,没想到竟是被他私藏起来。
“不喜欢了。”她别过脸,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硬,“夜里风凉,穿这个要生病的。”
李泽正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殿里荡开,带着点说不清的纵容。
他将纱衣搭回托盘,指尖却轻轻勾住了于敏的寝衣袖口,只一拉,她便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后脑勺撞在他肩头,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烫得她像被火燎了似的想挣开。
“敏敏总是有说辞。”他低头看着她,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可你该知道,朕想要的,从来由不得人说不。”
他松开手,转身指向屏风后的衣架。
那里挂着一件石青色的宫装,料子是最普通的杭绸,连绣花也省了,只在裙摆处用银线勾了几朵兰草,在昏灯下几乎看不清纹路。
于敏愣了愣,那是她刚入宫时穿的常服,后来被她压在箱底。
这件是新的,做工用料都一摸一样。
“这件总该合心意了吧?”李泽正的声音里裹着笑意,可于敏望着他的眼睛,却觉得那笑意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藏着翻涌的暗流,“你刚入宫时总穿这件,说夜里披在寝衣外,踏实。”
她确实说过。那时她还以为这深宫里总能寻到几分喘息的余地,直到后来才明白,李泽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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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的踏实,不过是他织好的网,看似疏朗,实则每一丝都缠在他手里。
“我……”
“去换吧。”他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温吞,指尖却在妆台的玉石镇纸上轻轻敲了两下。
那声音在夜里格外清脆,像冰珠砸在瓷碗上。
于敏太熟悉这声音了,今日早晨他便是用这般蛊惑加威逼的声音让她不得不喝下八珍汤。
于敏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眼眶发热。
她望着那件石青色的宫装,像望着一面蒙尘的镜子,照出自己被困在这宫里的一千多个夜晚。
反抗吗?她偏要再试一次。
凭什么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被人攥在掌心里?
穿什么样的衣裙该由针脚说了算,坐或躺该看筋骨的舒展,这些本该是她自己的事,凭什么要系在李泽正的喜好上?
于敏望着那件石青色的宫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偏要自己选一次。哪怕结果早已预见,哪怕明天要面对更沉的枷锁,今夜她也要让李泽正看看,她不是件可以随意摆弄的衣裳,不是只懂得蜷在他掌心发抖的宠物。
“怎么不动?”李泽正的声音沉了几分,指尖的敲击声也停了,殿里的寂静瞬间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不换。”于敏抬起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微微发颤,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我想穿自己的寝衣,想躺就躺,想坐就坐,不必你管。”
说完这句话,她只死死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像极了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敏敏应当是还未睡醒,朕来帮你换。”李泽正手指触上于敏胸前的盘扣。
以于敏不及反应的速度迅速解开了两颗。
于敏深吸一口气,终是败下阵来。“我换。”
她转身走向屏风。
布料摩擦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她脱下寝衣,换上那件石青色的宫装。
衣料有些硬,磨得胳膊肘发疼,可她知道,这已是他肯给的体面了。
她走出屏风时,李泽正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喝茶。
月光从窗缝里挤进来,在他肩头镀上一层冷辉,侧脸的轮廓在明暗里像尊没有温度的玉像。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去,像在端详一件失而复得的旧物。
“果然还是这件最衬你。”他站起身,伸手抚过她的后颈,指尖的温度烫得她猛地一缩,“你看,听话的时候,我们不是能安安稳稳过一夜吗?”
于敏别过脸,不想看他眼底那抹满足的偏执。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知道吗?这些衣服,每一个朕都让人做了一模一样的十件。”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那笑意里藏着的东西,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
“以后每天换一件。都要穿上朕给你做的衣服。”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直到你夜里看见它,就觉得踏实为止。”
于敏望着他转身走向床榻的背影,指尖死死掐着裙摆。
死变态。
李泽正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石青色的杭绸被她攥出深深的褶皱,像她此刻拧成一团的心。
她知道,他又在织网了。这次的网看起来很松,不过是穿一件普通的衣服,可她清楚,这只是开始。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殿里的龙涎香却越来越浓。
于敏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裙摆上的兰草,看似能在夜里舒展枝叶,实则每一针每一线,都被他牢牢钉在了这方寸之地,连影子都逃不出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