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的时间在下午。
上午絮棠还是起了个大早，先去看了林月窈。
小姑娘还睡着，絮棠原本打算离开，但又觉得不放心，两指并拢放在林月窈额头上，将自己神魂分出一份进林月窈识海。
林月窈识海一片混乱，时不时有一两段回忆的画面闪过，画面里的林月窈梳着漂亮的头发，穿着颜色鲜艳的小裙子，总是笑的甜甜的。
但回忆总是飞来飞去，搅得识海不太安宁，絮棠就在检查时往外散出丝丝柔和的灵气安抚她。
一路看过去，最终在识海深处找到了那躲起来的鬼魂。
“果然在这里。”
絮棠神魂将那鬼魂团团围住，伸出两个触手戳了戳，鬼魂缩成一团一动不动，掩耳盗铃一般假装自己不在。
但害怕林月窈昏迷与这鬼魂有关，神魂卷起鬼魂一路冲出识海。
下一刻，絮棠回神，反手一道符打在虚空上，虚空中原本肉眼不可见的阴气慢慢凝聚，一道虚幻的身影显现出来，看身段是位女子，与林朗所说的女鬼怪相符。
接着林月窈也睁开眼，尖叫一声：“有鬼！有鬼！我看到她了！我看到她的眼睛了！”
絮棠挥手又是一道灵力打过去，林月窈身躯一震，恢复了镇静，身躯微微发抖，眨着眼看着絮棠。
门外传来侍女询问的声音，絮棠便说林月窈做噩梦，将人打发走。
林月窈听到絮棠的声音，马上回神，从床上往絮棠身上扑，将脸埋进絮棠腰腹蹭个不停：“有鬼……那个鬼有四只眼珠，好吓人好吓人……”
絮棠无奈地拍拍她的头：“抓到了。”
林月窈咕咕哝哝不肯抬头，絮棠只好先扭头看那鬼魂——是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魂，不是什么怪，也不是什么魔，这样一眼就能被修士看穿的事，她不信当初封印的人发现不了。
她实在不愿将她与鬼怪扯到一起，因为这小鬼看起来是个比林月窈还要小的小孩。
那鬼魂叫絮棠一道符贴在脑门上，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鬼魂身形瘦小，显得可怜巴巴的，絮棠想了想，将那符纸收回。
一下恢复了视野，鬼魂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眼珠缓缓转动，对上絮棠的眼睛。
她并没有传说里那样的两双眼睛，只有一双重瞳。重瞳之人虽然不多见，但也绝不会是什么鬼怪，不过是有着异于常人的长相罢了。
林月窈回过神来，一抬头，对上那奇特的眼睛，好悬又晕过去，但有絮棠在一旁抱着她，给了她点安全感，她又将脸往絮棠身上埋了埋，小声问道：“她是什么？”
“和你一起从密林里出来的鬼魂，这几日一直在你识海里呆着。”
林月窈抖了一下，没说话。絮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眼睛盯着那鬼魂，意识到她可能是被封印压制太久，受到了损伤。
这不是个好消息，这鬼魂很重要，作为当年事件的中心人物，从她口中得到的真相一定是最贴近事实的。
就在絮棠思考要不要等到拍卖会结束先将鬼魂送去冥界用阴气养一段时间的时候，那鬼魂又和林月窈对上视线，便慢慢向她靠过来。
对上那面无表情的脸，林月窈吓得一个劲儿晃絮棠，絮棠见此，却眼睛一亮。
要说阴气，林月窈作为纯阴之体不正合适吗？
絮棠在鬼魂靠过来时隔空一点，鬼魂就又不动了，只是眼睛还黏在林月窈身上。
纯阴之体最容易招鬼怪这类不干净的东西，就是因为对于鬼怪来说他们身上的阴气大补。
人界不同于适合鬼怪生存的冥界，人界中的“气”更多的是适合人族妖族生存修炼的灵气，但因为人界覆盖了玄幽大陆绝大多数地区，这些地区曾经也有魔族生活，因此也有少量混沌之气存在。
阴气则是人界存在最少的一类气，多半还是大型鬼怪被除去之后剩下的，而且这类阴气往往还是由鬼怪收集的怨气炼化而成的，并不纯粹。
残存于人界不愿顺从冥界指引离开的，多半是心中有怨的鬼魂，这其中又有一部分没那么恶的和能力较弱的在冥界使徒出手以后也会离开，最后剩下的就都是些难缠的货色了。
这部分鬼魂留下来的原因基本就是为了作恶，人界残存的阴气不足以让他们成功，往往会把目光放在林月窈这样拥有特殊体质的人的身上。
若林月窈是修仙之人，纯阴之体天生就比旁人更能感知世间灵气，这就会成为她的助力。
但如果林月窈是个普通人，纯阴之体只会让她陷入危险。
或许能想办法在不伤害林月窈的情况下将她体内的阴气引出来渡给这个鬼魂，这样鬼魂也养好了，又减弱了林月窈身上的危险。
至于如何做到，絮棠第一时间想到了应照夜。
炼器师炼器，也是将各种天材地宝中有用的东西提炼出来，与她这设想有异曲同工之妙。
絮棠沉浸在思索之中，也没忘记关注林月窈这边的动向。
大概是见鬼魂被定住，林月窈也没那么害怕了，上下大量那鬼魂，发觉对方也不过是个比她年纪还要小的小姑娘罢了，于是伸出手想去摸摸看——被鬼魂阴气缠绕这么久，她还没真的摸过鬼呢。
要不说她胆子忽大忽小，絮棠刚要阻止，林月窈就自己收了手，因为她想起来这个小鬼活着的时候好像杀了很多很厉害的修士。
但她转念一想，她都是鬼魂了，应该也没那么厉害了，于是又要伸手，这次絮棠一把攥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林月窈心虚地冲絮棠笑笑，对方却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她：“你想做修士吗？”
“啊？”
絮棠将鬼魂收进自己内府里，打断林月窈的视线，准备好好和她坐下谈谈。
林月窈终于舍得松开她，探头探脑地找那鬼魂：“去哪儿了？”
絮棠懒得再找凳子，将林月窈往床里挤了挤，坐在床边上，林月窈见状一扭一扭地往里面挪，问：“怎么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想了想，又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你现在脑子是清醒的吗？”
林月窈停下蠕动，扁了扁嘴：“清醒的吧。”
于是絮棠便将纯阴之体给林月窈大致介绍了一边，又将自己打算做的事也一并告知了她。
末了，她又说：“不过阴气转移这样的事，我也没听说谁做过，很有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你可以拒绝。”
林月窈关注点偏移：“为什么要让她恢复正常，不是说她是坏人吗，直接抓走去冥界不行吗？”
“她不是，我检查过了，她只是个普通的鬼魂。”絮棠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和人解释过这件事，“而且，她与天禄轩，还有骗你进法阵的人都有关系。”
絮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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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怎么能简单的把这些信息表达出来，因为林月窈这几天一下接受的事太多了，她怕林月窈又晕掉。
林月窈听了她的话却突然激动了一下：“如果找到了那个骗我进去的人，能让他再把我送回去吗？”
看着她天真的面容，絮棠直接道：“不能。她只是骗你进法阵的人，却不一定是设法阵的人。况且即使他是设下法阵的人，也无法将你送回去。那个法阵改变的是时间流逝的速度，并不是空间转移，你不是从过去的空间被转移到现在的，是切切实实的经历了这几百年时间的，只是你没有感知到。”
就像自己一样，虽然忘记了一部分过去，但时间确确实实过去了。
林月窈心情低落下来，这一通话她一知半解，但也能听懂最关键的，就是她回不去了。絮棠没打扰她，想了想，伸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上。
过了一会儿，林月窈说：“我也是想做个普通人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按你想的来吧。而且，而且那个鬼魂那么小，就被人冤枉害死了，还被人关着一直出不去，好不容易被救出来了，却连洗清冤屈的话都不能说。”
她很是老成地叹了一口气：“我还能大吵大闹撒泼打滚表达不开心，可是她呆呆的，什么都干不了，好可怜啊。”
说着说着，她又要哭，絮棠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没关系，我会解决好这一切。”
又说：“替不会说话的她谢谢你。”
*
絮棠找到应照夜与程归鹤二人时，他们正在讨论拍卖会的事。
“林伯伯说，这次拍卖会来的不止有各路大能，还有妖族混入其中。”程归鹤很是惆怅，“你说会不会要害我们一家的也在里面。”
“别胡思乱想，就算真的她真的下手成功了，拍卖会里那么多厉害的人，很快就会为你报仇的。”应照夜已经听他抱怨半天了，蹲在院中灵植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嘴上胡乱安慰他。
程归鹤闻言更愁了，一头栽倒在石桌上。
“不必担心，有我在，大妖不可能会伤到你。”絮棠走过来，也坐在石桌旁。
应照夜听见她的声音，侧过身子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程归鹤将头从石桌上移开：“杜姑娘真是可靠啊。林姑娘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她还好，已经醒了。”絮棠点点头，又说，“比起为数不多的大妖，我们更要担心的是其他和我们一起竞拍的人。如今你不便表露身份参加拍卖会，而我也只恢复到元婴中期，若是有人结伴夺宝，只怕我现在应付不来。”
听她这样说，应照夜停止了观察地动作，也回到石桌旁坐下。
程归鹤想了想：“那我还是大张旗鼓地去吧，再问林伯伯借几位高手同行。”
但应照夜不是很满意：“这样的话，若是你爹知道又是和我一起，肯定要责罚你。”
“没事儿，哪次我爹下重手了，他舍不得。”程归鹤不以为然，只留应照夜一人忧心忡忡。
草率的决定了以后，程归鹤又哒哒地跑去找林朗商量了，院子里一时只剩下絮棠与应照夜两人。
絮棠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回头笑眯眯地看向应照夜：“我有一事要拜托你做。”
应照夜再次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问：“什么事。”
“帮我把林月窈身上的阴气提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