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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无声之弦

作者:遂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到了夜里,楚暄喝了药后躺下不久果然发起热来,他烧得浑身滚烫,脸色苍白,眉心紧皱,极难受的模样。


    虽然已经预料到会发热,一旁侍候的人还是有些着急,一边拿着帕子浸凉水冷敷,一边拿酒给他擦身子,用小匙一点点地给他喂药。


    他鬓角被冷汗打湿,似乎在梦中被魇住,眼皮下眼珠不住转动,在睡梦中也不安稳,嘴唇里一直吐出模糊的呓语。


    “殿下!殿下!”


    闻筝凑近前去,在他额上试了试,还是高热不退,烧得他胆战心惊,“这不成事,”他转头吩咐道,“去请太医来。”


    身后的人忙应下匆匆而去,今天受伤的人太多,随行的太医忙得脚不沾地,幸好还有一个太医为了照料殿下的伤安置在别馆内,此时一听消息很快就赶过来了。


    太医看过喂了一半的药,上前给楚暄把过脉,又看了一眼伤口,略放下心,取出银针在他的大椎穴,外关穴,合谷穴等位置下针,众人敛息看着,过了片刻便见他情况平稳了下来,只眉心还紧紧蹙着。


    一旁的人都松了口气,又等了一会,太医收回银针,叮嘱他们,“到寅时若是还烧着便须再施针,若是退热了便无碍了,先叫殿下将药喝进去。”


    闻筝应下,带着人一边不停换帕子擦身一边忐忑地等到寅时时分,他伸手探了探,发觉楚暄伤热已退,大喜,又等了一会,确定病情没有反复,忙让人送来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


    一干人守了半宿,面上不免露出些疲色,鸣琴看了他们一眼,让一半的人先去歇息,过一个时辰换一回。


    另外的人将就着在一旁歇息,鸣琴不敢大意,隔一刻钟便起来看看,见楚暄一直睡的安稳才稍稍放下心。


    *


    另一边,徐青弦在昏暗中睁着眼睛,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麒麟玉佩紧紧贴在心口,双眼失神地停住在虚空一点。


    他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眼前反反复复地出现楚暄撞开他生生受了那只利箭的身影,那只箭穿透他身上的软甲,穿透他的身体,整个箭头鲜血淋漓地透出来,鲜血片刻之间就渗透到软甲外。


    箭一取出来,那里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狰狞的血肉,白色的骨头,断裂的血管,在肉眼下看得一清二楚,血比红绸的颜色更浓郁,楚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那个狰狞的伤口暴露在他眼里时,明明还是暖意尚存的仲秋,他却觉得浑身僵硬发冷,比那一年他半死不活被扔在雪地里更冷,仿佛那个血洞不是在楚暄的肩膀上,是落在他的心里,寒风就从中贯穿而过,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明明,明明他可以不受伤的,当时那支箭虽然凶险,但是那么多人就挡在陛下面前,就算他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那又怎么样呢,他的命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何况他不一定会死。


    肩膀和心脏的位置靠得那么近,那么严重的伤,太医说会发热,这两个字,在他眼里,跟死距离太近,他在宫里的时候曾很多次看见因为高热不退最后活活病死的人,而楚暄还流了那么多的血。


    他知道楚暄身份不同,他身边有太医,有侍从,有最好的药,可是迟来的恐惧还是将他淹没。


    徐青弦蜷缩在一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握着那块玉佩,用力地咬住手背,眼泪一颗颗滑出眼眶浸湿了他的鬓发,手背被咬出血,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却将他的声音一点不落地堵住。


    他好几次想偷偷出去,最终都忍下来,刺客袭击,皇帝调了一倍的护卫军将整个上林苑围得如同铁桶,四处戒严,他若是冒险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他不能再多生事端。


    徐青弦第一次心里生出后悔,后悔当初纠缠他,如果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结束,今日他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他狠狠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楚暄绝不可能出事,他怎么能死呢,他生来命格尊贵,怎么会死?


    等到明日,明日皇帝必定会有赏赐的圣旨,曹桉大多时候随侍在皇帝身边,到时借着宣旨的机会 ,他一定可以见到他。


    沙漏缓缓地流逝着,到寅时中,守夜的人换过一轮,窗外夜色如墨,弦月高悬,清辉照映下,林苑里都树木山石仿若形状怪异的精魅。


    烛火闪烁,映在窗纸上的树影扭曲了一下,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比窗外的夜色更深,没有一点从梦魇中挣脱的惊悸,像两口寂静深幽的潭,静默地装着不可追溯的过去。


    守夜的人半点不曾发觉他醒来,楚暄没有惊动他们,他捂着肩膀缓缓坐了起来,微微低着头,长发垂落在背上,清瘦的身躯一半在明亮的烛光中,一半在明暗交杂的斑驳阴影里。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混乱又荒唐,梦中的他已经失去躯体,身陷无形囹圄,业火焚身,悲盈心头。


    那是一团弥天盖地的迷雾,四面八方地罩住他的路,他无路可走,无路可退,他苦苦挣扎,终于从中挣脱,可那团雾气并没有随着他的清醒散去,它仍盘踞在他心头,连同那些无力而痛苦的错觉。


    梦境,往往被视为预测未来,判断吉凶的依据,楚暄一向不肯相信怪力乱神,对于解梦之说,更是不以为然。


    鬼神之说到底有无,无人能一口断定,但天地间玄妙之深,虚幻真实,须弥芥子,人所参悟到的一切,纵使悠悠千载过,也依旧如扁舟行于瀚海。


    他还很年轻,他的身躯生于此世才二十载,当在浩淼时空的罅隙窥见那一点已经消亡的碎片时,当遮蔽他耳目的迷雾终于掀起一角露出疮痍的真相时,他的魂魄当然会痛苦地哀鸣,哪怕,他听不见。


    那一年宫中花苑凛凛寒冬中,让他救下一个人的只有那一点恻隐之心吗,再曲折的故事,也需要两个人相逢,有些人的相遇本该是渺茫的,彼时他为什么会走入偏僻的小道,为什么突然掀起轿帘,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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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如絮中,心中仿若投石落水涟漪四漾的片刻失神是为了什么?


    那一刻,茫茫天地之中,无形的琴弦已经拨响。


    *


    鸣琴闻筝放心不下,一直在外面守着,照例来看他是否安好时,掀起帘子一见他已经醒了不由惊呼了一声,“殿下醒了!”


    外面的人听见了,皆纷纷上前来,有几个忙出去通知其他人。


    楚暄看了一眼外面,“什么时候了?”


    鸣琴道,“寅时末了,上半夜殿下发热,太医来施过针,寅时初便退了热,殿下可觉难受。”


    楚暄摇头,“让人端水来。”


    闻筝一面叫人去端水,一面让人去煎药备吃食,他知道楚暄爱洁,又是出了一夜汗又是用酒擦身,一醒来必定要洗漱,他现在受了伤,伤口还不轻,整个人脸色看着都带着苍白,只能先简单地清洗。


    闻筝一边侍候他一边低声回禀,“白日那些戎狄,都是扮成在上林苑中耕作的百姓混进来的,圣驾往年都在此时临上林苑,他们杀了人,顶替了那些百姓的身份,又在秋狝清人的时候藏了起来 ,伺机等待着刺杀的机会。”


    “陛下震怒,已经吩咐早日回宫了。”


    戎狄是燕朝往西边境的异族,他们是游牧民族,在不化之地逐水草而居,冬日缺衣少食的时候便驭马而下,在边境的城镇村庄劫掠一番扬长而去,这些戎狄自幼就是在马背上长大,一个个骁勇善战又居无定所,历来就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大燕几代皇帝一直想将他们斩草除根,几代君王韬光养晦蓄养兵力,一直到皇帝登基后的第十二年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他们的王庭,让他们的单于俯首称臣送上降书。


    但皇帝早就知道,这些异族一向狡猾,绝不可能从此安分,他存了心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多年来陆续发兵,征战其他地方的时候都不忘打压他们。


    例如草原上稀缺的盐、铁这些东西,朝廷死令禁止出售给他们,所以在楚旰给羌人售盐的事情揭露出来的时候,皇帝才会勃然大怒,他等于是被自己的亲儿子在后背刺了一刀。


    这些年这些戎狄人被打得如同丧家之犬七零八落,他们对中原人,对皇帝,都是满心仇恨,只要寻到机会,便不惜拼死也要搏一搏。


    而皇帝岂会不怒,他这两年的身体并不算好,先前还因为病重不朝,这次执意照例秋狝就是有向外界震慑之意,结果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何况边境离京城千里之远,一路关卡众多,京城又守卫森严,他们怎么来的?中原的盐铁被禁止向外售卖,这么多的箭,他们又是哪来的,死敌无声无息潜到了都城来,让朝廷的勋贵大臣死伤众多,这不仅是一桩天大的笑话,还让皇帝夜不安寝不寒而栗。


    楚暄听他说着,只是静默地点了点头,闻筝见他神色还有些怏怏便不再言语,免得他伤病之中还要劳心费神,反正等到明日,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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