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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送药

作者:遂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徐青弦给昭阳宫送完赏赐后并没有多留,很快就带着人回去复命。他始终恭敬有加,行止规矩,没人知晓他交握的手心已经已经有些汗意,明明今日天气更寒冷些,热气却像从他身体里蒸腾上来的一般。


    徐青弦很敏感,方才那么多人,可是他却偏偏能感觉到楚暄那片刻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又或者是他的余光其实一直落在那个人身上。


    这是那一日过后他们第一回再相见,广陵王的寝衣和玉佩还藏在未央宫内侍监居住的厢房里。


    那一日过后的第二天,他便收到了悄悄送到他手里的一个药盒子,却沉甸甸地坠手,上面一层是几瓶瓶身不同颜色的药,下面两层却是铺得满满的金叶子和碎银子,来人是个陌生的脸孔,只说了一句,“常侍在御前多有打点之处,且收下便是。”


    徐青弦知道,是楚暄让人送来的。


    每一次看见那些东西,他都会有一种虚幻感,直到今日再一次看见楚暄,那种感觉更加浓重,在他身上那些痕迹褪去后,那混乱的一夜就愈发像一场梦,那样荒唐,疯狂的事,竟然真的发生过。


    而那些东西,被他藏在最隐秘的地方,就像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被他压在心底一样。


    本来今天的差事不是他来办,是他想办法跟人换了,为的就是今天是李夫人的生辰,他一定会在。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皇子和宦官,各自行走于前朝和内廷,轻易甚至不会有所交集,他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常侍。”


    未央宫到了。


    徐青弦敛去所有心绪。


    *


    李夫人的生辰过后,年节的氛围已经很浓了,宫中的宫人更加勤勉地在各处宫殿洒扫除尘,宫外也随处可见有商铺小摊售卖爆竹桃符蜡烛屠苏酒福糕等物。


    朝堂上的政务几乎也都转由朝臣进宫到议政殿向皇帝禀报,楚暄回京后在大行令领了个官职,这一日他拿着奏疏到未央宫时,竟正好碰上徐青弦当值,在议政殿门外守着。


    徐青弦看见他怔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俯身行礼,楚暄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样巧,他叫了免礼,心中有些微妙。


    徐青弦看了他一眼,垂下眸恭谨道:“陛下与丞相大人正在里面议事,殿下不若先在偏殿等候片刻。”


    楚暄应了一声。


    他去了偏殿等,没多久便见徐青弦端着热饮糕点过来,“天气寒凉,殿下用些热饮子,丞相才刚进去,恐怕要多等些时候。”


    他声音很温和,行动再规矩不过,楚暄端起杯子的手却一顿,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一夜他低声呻|吟的声音。


    他手指力道微重,捏紧了杯子,不由有几分恼怒自己忽然冒出来的可耻心思。


    徐青弦见楚暄杯里的水饮尽了,上前给他斟添,他一走近,楚暄便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的手上,这一看自然就发现上面几块显眼的红肿。他皮肤白,衬得那几块红疮更加不堪入目。


    徐青弦正好放下锡壶,楚暄隔着他的衣袖握住了他的手腕,将那红痕看得更加清楚,他微蹙起眉,“手冻伤了?”


    楚暄不知,他们离得近,他身上的气息也离徐青弦近了,叫他想起屋里那盆被他小心养护的杜衡。


    和他靠得这样近,徐青弦却来不及感受那些隐秘的情绪,先被另一种窘迫的感觉笼罩了。


    他的手不难看,肌肤白皙,指骨修长,只是那几块带着血点的红肿落在上面犹为刺眼。


    冻疮并不好看,和楚暄修长白皙养尊处优的手比起来对比更明显,他几乎下意识地就想把手藏起来,又生生忍住了,任它暴露楚暄眼里。


    徐青弦声音微涩回道:“是从前冻伤了,寒冷时节便总会复发,奴婢今早抹过药了。”


    他小心地抬起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的神色。


    楚暄只是心下猜测,徐青弦如今在皇帝身边服侍,至少不用再去做那些寒冬腊月双手浸在水里的活计,想来是从前受的罪。


    他知道这种冻伤不是要害,却难受得很,一发作起来就疼痒难耐,养护不好年年都会复发。


    广陵冬日也十分冷,滴水成冰的时候军中不少兵士冻得皮肤皲裂十指粗肿,便会用烈酒煮过的生姜或是沸水煮过的苦楝子擦洗,即便是这样,烈酒煮生姜也不是谁都用得上的。


    而且触碰到了他的肌肤才发现他的手冷得过分,想来也是,他们在外面听候差遣,冷风无所遮蔽,能暖和到哪里去。


    偏殿里就他们二人,楚暄握着他手腕的手滑落到他手背上,轻轻翻过他的手心,上面的伤痕已经痊愈了,留着浅浅的疤。


    他又问了一句,“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他犹记得那一天烛光下看见的累累伤痕,实在是令人发指的过分。


    徐青弦闻此语,耳后霎时烧热起来,声音低下去了几分,“...是,奴婢已无碍,殿下无需挂心。”


    他说完屋里便静了下来,楚暄没有再说话,手上却迟迟没有放开,徐青弦眼睫颤了颤,却一动不动站在他身前任他握着,“...殿下,”他唤了这一声,又没说什么了。


    与他不同,楚暄手上很暖和,那温度透过皮肤化了他手上的冰凉,徐青弦甚至能感受到楚暄虎口和手指上的茧,那是常年弯弓射箭,手握剑戟留下的。


    楚暄垂下目光,看见他另一只手,上面也有几处冻伤,只是没有那么严重,他沉默了片刻,道:“你何日休憩?”


    徐青弦回:“后日,旬日一休,奴婢逢七休憩。”


    楚暄点了点头,抬眼看着他,“后日孤会再进宫一回,你午后去弘文馆一趟。”


    弘文馆是宫中一处藏书之地,平时是没什么人的。


    徐青弦一怔,动了动嘴唇,最后也只是轻轻应下,“喏。”


    夜间回到住所的时候,他的同屋匆匆打了些热水烫过脚便哆哆嗦嗦卷着被子躺下了,天气冷,做奴婢的不比主子,他们这些御前近侍已经算是好过一些了,屋里还能有个炭盆,底下那些宫人还要更难捱。可也抵不过夜间实在太冷,最舒适的还是厚厚的被窝里。


    一日劳累,同屋之人咕哝了几句便抵不过困意沉沉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徐青弦往常也歇下了,今夜却有些难以入眠。烛火灭了,窗户也关着,屋子里黑蒙蒙一片,他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在黑暗中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眸,被子里双手握在一起放在心口的位置,仿佛上面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


    他轻轻摩挲着手上上过药膏的冻疮,想起他神容间的恻隐,轻轻地敛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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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日.....


    ——————


    时间过得很快,休憩这一日,徐青弦避人耳目地往弘文馆去,他去的时候才刚过了午,穿过回廊进了藏书的馆阁,小心上到了第二层便看到了楚暄的身影,他今日着松烟色直裾袍,缘领烟青,被这样清浅的颜色更衬得风仪秀出,此时便站在一处书架前,手上翻着一卷书。


    他若有所觉,侧过身看来,“来了。”


    徐青弦躬身给他行礼,楚暄叫了起,道:“旁边那盒子里的东西是给你的。”


    他转头看去,在一个空架子上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不由踟躇着,“殿下?”


    楚暄:“去看看吧。”


    徐青弦走过去打开了那个匣子,入眼是几个小罐子,上面贴着纸条写明了用处,外敷内服的都有。


    药瓶瓶身是平滑光洁的釉面,显得很是精致不凡,无声彰显这里面的药物也价值不菲。


    徐青弦回头看向楚暄的身影,他眉宇宁静,神情专注。他摩挲着那罐治疮伤的药膏,看着自己手指上还没消退的冻疮,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日在议政殿偏殿被他握着手腕的温度,就这样顺着手上的血管,一路爬到他心里去。


    他合上匣子走上前去,垂下头颅,“谢殿下挂心。”


    楚暄只是淡淡道,“那些药比太医署的要好,你自个看着用,孤没什么事,你先退下吧。”


    他看着手里的竹简,心思却有几分游移,那一日说出那一句类似约定之后的话他便有几分后悔。几管丸药罢了,尽可吩咐人暗地里给送去就是,何必自己再见一趟人。


    只是到了今日,他终究还是来了。他觉得不应该如此,现下药也给了,事情自然也应该到此了结。


    徐青弦听到他的遣去,却不曾如同往日一般恭顺听命。他站在原地片刻,忽然跪下行了大礼,“殿下深恩,怀以仁厚,只是奴婢惶恐,无以为报。”


    楚暄看着他跪伏在地,一阵默然,“...何必如此?起来吧。”


    徐青弦是聪慧的,他心中叹息了一声。


    世上之事,非此即彼,不清不楚,不是成算。楚暄道:“你回去吧,从前如何,往后也如何。”


    他心里一直压着几分愧疚,那一夜过后纵使徐青弦说是报他旧日恩情,但事情并非这么算的。


    虽说本朝断袖分桃之事不少,却也要讲究个两厢情愿,内侍即便身体残缺也是人,他一夜荒唐,不管怎么说都是欺辱了他。


    对徐青弦来说莫大的恩情,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予之薄而取之厚,不是君子行径,他有些许偿补之举,实属应当。


    这般了结,不必再纠缠,也好。


    他不再看他,放下了手中竹简转过身去,往里面的书架走去,织银线绣云纹的衣摆轻轻荡漾出弧度,随着主人的脚步晃动。


    徐青弦垂下目光,看着那一片袍脚离远,缓缓起身。


    楚暄拢着袖子取下两册帛书,便听身后一道轻浅的声音。


    “殿下。”


    他垂下眸,随手翻开一卷帛书,“去吧,不必...”


    后半截话消失在静默中,他腰间围上了一双手臂,青色的衣裳搭在他淡松烟色的外袍上,一具纤瘦的身躯靠在了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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