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离山脚不远,跟知青点也挨得近。
就是离村里其他人家稍微有点偏。
桃丫打量着眼前的屋子。
李家的房子在村里算是数得着的体面,但也没过分扎眼。院子拾掇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侧边有一小片自留地,种着些家常菜蔬,瓜棚架上爬满了藤蔓,挂着几条嫩生生的青瓜。
桃丫没见过这种瓜。
不过,瞧着应该是能吃的。
她手闲不住,过去就揪了一根下来。
塞进嘴里。
嗯,挺脆生,水滋滋的,带着股清甜。
桃丫心里美滋滋的,看来自己在这乡下又能多认得一样吃食了。
屋后头还有一片菜园子。
房子是典型的北方农宅格局,坐北朝南三间正房,中间那间堂屋连着灶屋,屋顶的烟囱正冒着缕缕青烟。
范海棠瞥见桃丫摘瓜,脸上却带着笑。
这会儿她看桃丫,满心都是稀罕。
摘根瓜算啥,自家地里的东西。
桃丫目光扫过墙角。那儿放着个湿漉漉的背筐,还堆着些零碎家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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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国换了身干净衣裳,打灶屋门帘里钻出来,一眼瞧见桃丫,整个人就定住了。
他张着嘴,傻愣愣地杵在那儿,模样瞧着有点呆。
原来桃丫已经把遮脸的纱巾解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她想起李庆国躺在那个满是泥水、□□乱蹦的土坑里,一副要死不活的狼狈相,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李庆国臊得慌,脚下不自觉地往后蹭了一步,又蹭了一步。
觉着这样不好,他停住了脚,可两只脚底板像生了刺似的,不停地在地上搓来搓去。两边脸蛋红得像是抹了过年才用的胭脂。
范海棠没好气地数落:“你今儿是咋了?刚才还知道喊声‘桃丫姐’,这会子倒像个闷葫芦!连个人都不会叫了?”
李庆国怯生生地抬眼瞅了瞅桃丫,正撞上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脸上“腾”地一下又烧起来,那副生无可恋的丧气样又冒了出来。他顿了一下,猛地一转身,跟兔子似的蹿回灶房去了。
“……”范海棠觉着这混小子今天邪性得很,净给自己丢人现眼!她赶紧对桃丫赔笑:“桃丫啊,这小子今儿个犯浑,平常可不这样。再说了,他二哥比他机灵稳重多了。”
桃丫抿着嘴笑,也不搭话。
范海棠看她这模样,心头的火气立马消了大半,脸上堆满了笑:“哎,甭理这混小子了。桃丫你先歇歇脚。庆国!庆国!你给我滚出来!”
李庆国从灶房后门溜回自己住的西屋,一头栽到炕上,用被子蒙住头,只觉得没脸见人。
今儿这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他娘咋还一个劲儿地叫他?
是嫌他丢人丢得不够彻底吗?
李庆国闷在被窝里不吱声。
一想到自己之前跟他娘拍胸脯说的那句:“要报恩不如我来报,让我娶了那元桃丫!”,他浑身就跟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唉哟,真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李庆国把脑袋埋在被子里,憋屈地“嗷嗷”闷吼了几声。
范海棠气得一脚踹在他房门上:“作死的混小子!你给我滚出来!瞧瞧你今儿这德行!还鬼嚎个啥?赶紧给我出来!”
李庆国烦闷地掀开被子,扯着嗓子喊:“娘!到底有啥事啊?”
范海棠叉着腰:“出来把你二哥那屋拾掇拾掇,把他的零碎物件儿先搬你屋里!以后桃丫住东屋!”
李庆国挠挠刺猬似的脑袋,不情不愿地从西屋开门出来。他穿过院子进了东厢房,不一会儿抱着些铺盖卷儿和书本杂物,又低着头快步穿过院子回了西屋。
经过院子时,他眼观鼻,鼻观心,愣是装没瞧见桃丫那么大个人就站在当院。
桃丫对范海棠说,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小委屈:“婶子,庆国弟弟咋又不理人了?是不是怨我之前他掉坑里的时候没拽住他,心里头记恨我了?”
范海棠一听这话,再看桃丫那微微蹙着眉、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心头那股火“噌”地又蹿上来了。她几步走到院墙根,抄起靠在那儿的一根烧火棍,就冲着李庆国去了。
李庆国听到桃丫的话,脚下一个趔趄。
他心里那个恨啊!果然没看错这丫头!
虽说……她长得跟自个儿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样,嗯……好看得跟年画上的仙女似的。可是!她心肠坏!会撒谎!还耍心眼子!
还装委屈陷害他!
唉,真替二哥捏把汗,摊上这么个主儿。可这丫头模样忒招人……以后难道真眼睁睁瞅着二哥掉进这“糖衣炮弹”的坑里?
李庆国跑得贼快,可还是被范海棠抢圆了的烧火棍抽中了两下后背,火辣辣地疼。
他耷拉着脑袋,一脸苦大仇深,心里哀嚎: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这刀没见着,烧火棍可是结结实实挨身上了。
李庆国“哐当”一声关上房门,长长叹了口气。
照这么下去,老李家往后怕是没安生日子过了!
这丫头片子也太会哄人了!把他娘哄得晕头转向,指东不敢往西,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她抄家伙揍自己这个平日里还算得宠的老儿子!
李庆国觉得眼眶子都发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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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海棠打了两下出了气,摆摆手:“甭理他!他那么大个块头,你一个姑娘家哪拽得住?他要为这个怨你,那就是他自个儿缺心眼儿!桃丫别往心里去。来,婶子先给你冲碗蜂蜜水,这可是咱后山野蜂子酿的蜜,正经土蜂蜜,甜着呢。”范海棠拉着桃丫进了堂屋,让她在八仙桌旁的长条板凳上坐下。
桃丫喝着甜滋滋的蜂蜜水,心里也暖暖的。
她想起自己空间里的桃花蜜。
于是,借着喝水的碗做遮掩,悄悄从偷渡了一份仙桃花蜜掺进碗里,递给范海棠。
“婶子您也喝。您不喝,我也不喝了。”
范海棠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那个熨帖啊,接过来一饮而尽。
不知咋的,喝了这碗蜜水,她只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不少,像是卸下了多年劳作的疲惫,精气神都提起来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看桃丫更是跟看眼珠子似的!
这闺女,就是个有福气的!
范海棠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半新的、洗得干干净净的被里被面,抱着就往东厢房走。
李庆国扒着窗户缝瞅见,心里那个酸啊,直冒泡:这丫头才刚进门,家里都快没自个儿站的地儿了!
哼!等爹和二哥回来,肯定能看清她的真面目,给她点颜色看看!
范海棠走进东厢房,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混小子,干活毛手毛脚的,满屋的浮土也不晓得擦擦!”说着就打水,麻利地擦洗起来。
李庆国又偷摸看见了。
他瞧见他娘范海棠忙得脚不沾地,而那桃丫就抄着手站在一边,嘴里似乎还在嚼着啥零嘴儿。
李庆国心里那个火啊,噌噌往上冒:哼!这么懒的婆娘,也配给他二哥当媳妇?
也就他娘,让报恩的心思蒙了眼,非要把这懒丫头往家里娶!
李庆国暗自发狠,一定要撕开桃丫那张画皮,让她现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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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海棠哪知道小儿子的弯弯绕绕,她现在看桃丫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拾掇完屋子,就笑眯眯地说:“婶子给你张罗点好吃的!”
桃丫高高兴兴地跟着她进了灶房。
范海棠踩着凳子,小心翼翼地从房梁挂钩上取下块用草纸包着的腊肉——这可是留着秋收时犒劳全家、给男人孩子补力气的。又从碗柜最里头,摸出个印着外文字的铁皮罐头,这是大儿子爱国在县里当工人,好不容易弄回来的稀罕物,听说是叫“午餐肉”,外国货,金贵着呢,她一直没舍得动。这会儿也拿出来了。又去菜园子现摘了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狠狠心,从瓦罐里摸了三个鸡蛋出来,打算做个黄瓜鸡蛋汤。还掐了把蒜苗,摘了几个青辣椒。
腊肉下锅爆炒,那霸道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飘得满院子都是,自然也钻进了西厢房。
李庆国使劲吸了吸鼻子,以为自己饿迷糊了。
他偷偷拉开西屋门一条缝,没错!就是灶房飘来的腊肉香!
李庆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灶房门口,掀帘子往里一瞧,灶台上那阵仗——腊肉、铁皮罐头、鸡蛋!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娘这是不过日子了?
他扯着嗓子就叫唤开了:“娘!你咋把腊肉做了?不是说好留着割麦子时吃吗?!大哥上次回来你都没舍得切!”
范海棠白了小儿子一眼:“桃丫头一回来家,娘不得弄点像样的?你大哥?他隔三差五就能回来,哪回次次都得吃腊肉?家里拢共才多少点肉!”
李庆国气得直跺脚:“那……那也不能……”
范海棠嫌他碍事:“灶房统共多大点地儿,哎呀,你戳这儿干啥?跟个门神似的挡道,一点眼力劲儿没有!”
骂得李庆国蔫头耷脑,往旁边挪了挪。
他眼睛一斜,猛地看见桃丫手里正捏着一小块金黄色的东西往嘴里送。啥玩意儿?
李庆国又炸了锅:“娘!你上回不是说做红薯烙费糖!不让做!你咋给她做了?!”做了就做了,压根儿就没想着他!连个渣儿都没给他留!
李庆国越想越憋屈。
范海棠也火了:“你今儿是存心找茬是吧?费糖?做给你吃那才叫费糖!”
好哇!李庆国心里那个凉啊,他娘这是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
李庆国心酸得不行。
本来他就觉着自个儿在家地位垫底,这下可好,连个刚来的“外人”都比不上了!
李庆国气冲冲地扭头冲回西屋,“哐当”一声,把门摔得山响。
范海棠在后头追着骂:“作死的混小子!你给我轻点!门摔坏了你修啊!”
是!啥东西都金贵,就他李庆国不值钱!
李庆国抬手抹了抹其实并没多少泪水的眼角,觉得自个儿应该悲愤地哭一场——主要是得攒足了劲儿,跟那个“外来户”斗争到底,绝不能让他娘继续被这丫头片子灌迷魂汤!
他李庆国,坚决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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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李庆国如何暗下决心。
桃丫好奇地问范海棠:“婶子,庆国咋没去上学啊?”她记得凡间十六七的半大小子,好些还在学堂里呢。
范海棠叹了口气,手里的锅铲顿了顿。
“唉,如今也不知怎么了……他们那学校里,成天不是批斗这个,就是打倒那个。老师们都夹着尾巴做人,战战兢兢的,正经课也没人敢教了。就算去,也就是念念语录,读读报纸,再不就是组织去搞生产劳动。臭小子自个儿也烦了,索性就不去了。我也寻思着,莫去了吧,省得在城里头瞎跑,惹上啥是非。”
桃丫点点头,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