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韫捏着一枚黑棋在指尖绕了一周，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心里有答案，又何必问我？”
微风习习，阳台空气却是凝滞一瞬。
周老爷子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还是太了解我了。”
“老二家的小子快回国了，他和陆家小小姐是校友，有这层关系在，也方便促成好事。”
“晟舟如今面临转型困难的局面，陆氏科技也许能成为最大的助力，到时候，他也能靠着岳家，顺理成章地接手晟舟。”
周斯韫不置可否，眸底掠过一抹深色。
听周老爷子的口气，是决心放弃周晋野了，也就意味着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更多时间和精力。
这对季知菀而言，也算是好事一桩。
周家施加的压力轻了，她才能更好地崭露头角。
周斯江夫妇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想尽办法求着周老爷子帮忙出头。
最终却是让周老爷子看清周晋野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够果断，不够狠心，又怎么能够带领晟舟杀出重围？
“对了。”
周老爷子回到桌边坐下，“远耘科技下个月就要正式入驻京城，剪彩的邀请函有没有送到晟舟？”
“有。”
周斯韫应了一声，顺势将一枚棋子放上棋盘。
周老爷子跟着落下一子，“好，你带老二家那小子去，刚回国，正是他需要露脸的时候。”
“好。”
许是周斯韫过于好说话，周老爷子莫名感到些许怪异，忍不住抬眸瞧了他一眼。
在他的记忆里，周斯韫性格孤僻，杀伐果断，像极了他年轻时候。
可，离开周家八年，此番回来，周斯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仍是沉默寡言，但，好像没了一身刺，多了让人看不透的深沉。
周老爷子也说不清是好是坏，转念一想，至少周斯韫是变得听话了，这便够了。
……
医院。
季知菀拿到李婶的片子，才知道李婶身上多处骨折。
无法想象，李婶是经历一场多么残忍的毒打。
看着片子，听着医生讲解，季知菀心里难受得厉害，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
医生看清来人，当即露出惊喜神色，“蔺医生，你怎么来了？”
“受人之托，过来看个病人。”
蔺子其走近，“季小姐，你不用担心，接下来病人就交给我来照顾。”
“那太好了啊！”
医生远比季知菀兴奋，“有蔺医生出手，病人肯定能恢复得更好！”
季知菀一脸茫然，“你是……”
“蔺子其，蔺医生都不认识？”医生抢着回答，“他可是全国最年轻的院长，他的地位……”
“我也就是侥幸而已。”
蔺子其谦虚一句，眼神示意医生可以先行离开。
医生很是识趣，“有蔺医生接手，我也是放心的。”
随着医生走出诊室关上门，蔺子其笑着看进季知菀满是疑惑的眼睛，“是斯韫让我过来的。”
“李婶是在周家受的伤，而且伤得很重，不方便让外人插手治疗，怕传出去一些不好的话。”
如此解释，季知菀就懂了。
这位蔺医生是来给周家人擦屁股的。
看他见怪不怪的模样，怕是没少处理这些破事。
不过，只要他能治好李婶就行。
季知菀微微颔首，“麻烦蔺医生了。”
“季小姐客气了。”
蔺子其含着笑，不动声色地打量季知菀一番。
要知道周斯韫出意外后，就对周家不闻不问了，怎么可能还会费心思让他来帮周家处理烂摊子？
归根究底，周斯韫是在帮季知菀。
有趣！
难不成千年铁树要开花了？
……
晚上。
晚饭时间，柳思萤从周晋野的口中得知周家白天所发生的一切。
她当即停下喂周亦乘吃饭的动作，难以置信地追问，“乘乘肺炎住院住了一个星期，周家就这么算了？”
“难道就因为乘乘不是周家名正言顺的子孙，周老爷子就……”
“咳咳。”
周晋野咳嗽几声，眼神提醒她注意言辞。
柳思萤不情不愿地抿了下唇，转头看见周亦乘自己乖乖捧着碗吃饭，没由来地冒出一股子火来。
“我喂你。”
柳思萤夺过碗勺，忿忿道，“你就是太乖了，才会让人欺负，还讨不回一个公道。”
“你何必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周晋野有些不满，“当初你生下他就该知道他会受委屈的。”
柳思萤一愣，当即红了眼眶，“阿野，你是在怪我吗？”
灯光底下，女人眼里的泪光分外灼人。
周晋野心疼，语气放软了许多，“萤萤，我没怪你，只是……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跟你说有用吗？”
柳思萤情绪上来，哭着质问，“乘乘这事，你都答应会帮乘乘讨个公道的，结果呢？还不是让季知菀带着那个李婶走了？”
“我知道你刚跟乘乘相认，你还没法真正拿他当亲儿子看待，但他身上流着你的血啊！你怎么舍得让他受委屈？”
“阿野，我看你心里只有……”
季知菀。
柳思萤如鲠在喉，还是没说出这个名字。
如此提醒，只会让周晋野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她不愿周晋野意识到季知菀在他心中的份量。
如今他能为季知菀妥协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很显然，对季知菀，他已经狠不下心了。
这种变化才让柳思萤感到深深的危机感。
“阿野……”
柳思萤抓住周晋野的手，像是害怕失去一般，轻颤着收紧力道。
“我和乘乘都得依靠你，你不能不管我们。”
听着她有些哽咽的嗓音，再看看懵懂的周亦乘，周晋野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
“我知道。”
周晋野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柳思萤的手背，“先吃饭吧，以后你们母子的事情就是我的头等大事，我一定护着你们。”
得到承诺，柳思萤心中暗喜，“嗯。”
她转头继续喂周亦乘，含着泪笑了笑，“乘乘，吃饱了就跟你爸回家，以后想妈妈了，就让爸爸带你来找妈妈。”
周亦乘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妈妈，这会受宠若惊，想说点什么，饭已经进了嘴里，只能乖乖地咀嚼起来。
他心想，妈妈这话就是要他多带爸爸来找她。
这是妈妈给他的任务，他一定得做好来，这样妈妈才不会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