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上辈子,许师也曾给她相过面算过命?
她却从来没听家里人说过。
钟离悠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在她看不到地方,手指指尖恰好落在眉间红痣。
这里真的有一颗痣吗?不过即使有,或许也就是一颗普通的痣。
因为梅家老祖是个耀眼的强者,自然而然,她身上每一处在世人眼里都似乎暗藏玄机。
而她,钟离悠是个普通人,所以这痣自然也是颗普通的痣……钟离悠努力说服着自己,不要多想,不要过分期待。
但她的心却不争气地砰砰直跳。
侯珍从屏风里绕出来,梅烈跟着她后面,侯珍向外唤道,“燕姑。”
燕姑走了进来。
侯珍手一指,“你跟家主说说。”
燕姑微微低头,“确如老夫人所言,昨晚侵扰梅府的朔鬼比往常多了许多。”
燕姑顿了一下,说道,“确实是在四小姐到了之后,朔鬼多了起来。”
朔鬼和妖兽不一样,朔鬼是人族的恶念与杂气所生出来的,尤其是修行者吐气吸纳,引气入体,将身体浊气排出时,最易滋生朔鬼。
人族,只要活着,就避免不开会滋生恶念,自然也就无法避免开生出朔鬼。
朔鬼是无法清除干净的,只能来一只杀一只。
因其出自于人族恶念,朔鬼也喜好寄附于浑身煞气,满是恶意的人的身上,也极喜不洁、劫煞、腐朽死亡之气息。
侯珍对上梅烈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昨天送磐磐回来的私卫提起过,来的路上有许多朔鬼跟着她们,我原本以为是她们身上侵染了死无葬身地的气息,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如果一个人身负家族业力或招惹了诅咒,便容易被朔鬼给缠上。
梅烈一时无语,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而他们话里的主人公,钟离悠,此刻还闭眼装睡,胖乎乎的小手搭在自己的眉间处,手指一点一点的。
突然间,眉间正中心的位置骤然一烫,指尖摸过去,那一小点的位置确实在发热。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后背向全身蔓延开来,像是被人赤裸着扔进了冰天雪地里。
是又开始发热了吗?
不是才刚好吗?
钟离悠对自己这孱弱无比的身体不禁生出了些许烦躁。
越来越冷,钟离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与身体突然涌起的寒意相反的是,眉间正中心的地方此时滚烫无比,原本的热意渐渐浓聚为烫意,进而是火烧般的灼热感,最后是针刺的痛感。
也就是针刺痛意的那瞬间,钟离悠的后背一空,强烈的是失重感和踩空感向她袭来,如同掉进看不见底的悬崖里。
眉间的炽热越发灼人,无限无止休地往下坠。
还有风,大风哗啦哗啦吹过,给她翻了无数个面。
在要落地的一瞬间,身体微妙地顿了一下,钟离悠下意识伸手撑住……嗯?真的撑住了?
钟离悠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的白,但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自己撑地的手。
苍白纤长,骨节分明,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
这是她16岁时的手。
钟离悠从地上爬起来,意识渐渐回笼,她低头打量着自己,这就是她16岁的模样,甚至身上的衣服都好像是上辈子被杀时穿的那一套。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白绒球站在钟离悠的脚后,一边试探着在原地蹦跶着,一边惊乍地问道。
钟离悠转头先看了一眼脚后跟的白绒球,心里竟莫名安心不少,她又抬起头,看向现在身处的地方。
脚下踩着的是流淌的白,就是白,不是任何瓷土白、雪白、雾白,就是单纯的白,没有任何具体的形态,这种白缓缓朝他们身后流淌着。
头顶上是浓稠的黑,这黑,倒像是夜晚无星无云的天空,它也移动着,方向与地上的白相反,它向前缓缓移动着。
这感觉就像是,头顶上的黑向前移动到尽头,再流淌到地上,地上的白流淌到尽头,又散发到头顶上。
不过,头上这片黑天空,倒很像法修者的元素星海,只不过缺失了最重要的、负责运转整片元素星海的周天十四主星。
至于这是什么地方,反正她能肯定,这不是梦境。
“这什么地方,不该问你吗?”钟离悠蹲下来,“你不是什么天道之心吗?这不会是你搞出来的鬼吧?”
白绒球急着要反驳,黑溜溜的眼睛对上钟离悠的脸,却愣住了,张开的嘴也合上了。
钟离悠被它看得莫名,“这副模样,看到鬼啦?”
白绒球打滚回来,盯着她的眉间,“不……不是,你的眉间……”
钟离悠一脸怀疑地摸上自己的眉心,“眉间怎么了?”
“眉间的那颗痣变了!变大了!”
“变大了?”钟离悠更加莫名了,“有多大?”
白绒球努力描述,“就跟你指甲盖的大小,形状就像个花苞一样,不,就是一个花苞样!颜色也更亮了,鲜红鲜红的!”
花苞?鲜红?
钟离悠福至心灵,“梅花花苞?”
“对!就是梅花花苞样!”
钟离悠怀疑道,“你知道梅花花苞长什么样吗?”
“我当然知道!”白绒球瞬间蹦得比钟离悠还高,“我可是天道之心!”
“既然你是天道之心,什么都知道,那你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钟离悠成功把话题绕了回来。
白绒球瘪了下来,“我是天道之心,每个物种我自然是清楚的!但又不代表我什么都知道……”
似是想起什么,白绒球又鼓起来,“有件事情你肯定不知道!在你发热的时候,你的身体突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花印子!”
“什么花印子?”
“像……莲花!”
莲花?
钟离悠:“真的假的?”
白绒球哼哼道,“爱信不信!”
钟离悠换了只手撑下巴,这又是花印子又是花苞的,难不成她是什么花神或者灵植之神的转世?
或者……她还有什么其他的隐藏身世?譬如其实她不是她阿爹阿娘的亲生女儿,是他们什么故交之女?
又或者她被狸猫换太子,调包了?调包的人为了护住她,封住了她的五行七脉……停!钟离悠打住将各种话本故事套入自己的行为。
她盘腿坐下,低头看着白绒球,“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白绒球回想了一下,然后唰地看向钟离悠眉间的赤红花苞,“我本来在你的神兽架上玩,然后看见你眉间的痣冒出些红光,还一闪一闪的,刚凑近一点,一个天旋地转,我就到了这里。”
这样说来的话,貌似这个地方还真的和她那颗眉间痣有关,钟离悠想,在她来这个地方之前,也是她的眉心突然发热,最后一阵刺痛。
这个地方倒让她想起梅应怜那只玉镯里的空间,两个地方给她的感觉莫名有些相似,但这个地方明显要更为广阔,不同之处在于,梅应怜的空间是有玉镯为载体的,而这个地方却没有。
总不可能她眉间这颗痣就是这个空间的载体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应该可以控制这个地方。
但她能完全感受到,现在她和这个地方完全没有一丝联系,更别说控制自己自由进出。
不过,说到自由进出,钟离悠看向白绒球,“你不是可以自由进出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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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吗?你试试能出去吗?”
试试就试试。
白绒球闭上眼睛,动心起念,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钟离悠挑眉,哟,这还真能出去。
这到底是地方啊?
钟离悠再次环视周围一圈,白还是那个白,黑那是那个黑。
钟离悠最后选择躺在地上,先睡一觉再说吧。
钟离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说不定一觉醒来,又回去了呢?
钟离悠闭上眼睛,刚闭上,一个富有弹性的东西就弹在她的脸上,这触感……她睁开眼,果不其然。
“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绒球一脸晕乎,“不知道啊……突然就又被吸进来了。”
吸进来?
钟离悠又坐起来,算了,想不通,原本皱起的眉头又松开。
“说不定现在你和我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钟离悠用手呼噜着它的毛,别说,触感还真不差,“只有我出去了,你才能真正出去。”
白绒球没吭声,按理说,作为天道之心,被人像是当作宠物一样摸来揉去,有点不像话。
但是,真的挺舒服的,白绒球眯着眼想,看她这么可怜的份上,就准她再摸自己一会儿好了。
钟离悠收回手,白绒球有些不满足地咂咂嘴。
“干脆走走吧,”钟离悠起身说道,“说不定跟什么秘境一样,要找到什么东西才能出去了。”
钟离悠随便挑了一个方向,一人一球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钟离悠选择放弃,原因很简单,一路走下来,周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要不是走的脚都酸了,她都以为自己一直站在原地未动。
钟离悠再次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白绒球也瘫在地上,跟钟离悠头对着头,以表势必压她一头之意。
这么一躺,钟离悠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她说,“发热的时候我又做了一个梦。”
白绒球闭着眼,懒懒地应了一声。
“我梦见了混沌巨物。”
白绒球立刻睁开眼睛。
钟离悠翻过身,像审犯人一样盯着它,“上辈子,我死后,真的出现了混沌巨物?
白绒球哎呀一声,偏头逃避道,“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钟离悠自然也看出它的逃避之意,“你说,我们那些老祖吧,好不容易把这混沌巨物弄没了,结果倒好,这玩意儿又莫名出来了,这不会也是你们天道中的一环吧。”
她以为白绒球又要跳起来反驳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白绒球相当严肃且一本正经。
它说,“对于你们人族而言,混沌巨物和妖兽这些都是坏的,可对于天道而言,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好坏之分,你们人族和混沌巨物、一颗石头、一根草都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维持平衡与秩序。”
这话钟离悠没法反驳,她重新倒回在地上,“所以这一世之后,混沌巨物还是会出现吗?”
要是还出现,她现在就拖着她的家人,一起吃好喝好玩好,反正也离死不远了,若大量的混沌巨物出现,什么七国纷争都是小孩子把戏。
“不一定吧。”白绒球支吾道。
“不一定算什么答案,就不能给一个准确一点的嘛?”
“大概不会。”
钟离悠皱眉,“为什么这一世大概不会?上一世和这一世难道会有大的不同之处?”
白绒球哎呀一声,“天机不可泄露,你想想天道讲究平衡,难道还真能让混沌巨物把你们都吃了。”
这话暂时说服了钟离悠,她闭上眼睛,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预知这事也并非全是好处,知道多了反而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