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矿场北,小河滩。
凛冽寒风吹开水洼,各类碎石夹杂着小块白玉沉积在下方。
无数双手争前恐后上前争抢,搅动起河滩下的黄泥。
争执喧闹声夹杂着难懂的乡音充斥整个河滩,推搡间一个老妇身体砸在一具僵冷的躯体上,来不及喘口气又立马冲入战局。
明窈的身体受到重创,险些把肋骨砸断,卧趴在地上狠狠咳喘了两口气。
手指摸到下方粗粝的河滩,冰冷的河水灌进指缝,身上不合身的粗布烂衫还带着腥臭难闻的气味,周围遗落着像是竹筐一样的淘洗工具,里面还有碎砾石浅浅打着摆。
“一起死吧,一起死吧。”
河滩边坐了几个双目无神的采玉奴,嘴里止不住发出阴恻恻的低语,像是失了魂魄。
场面太诡异,明窈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扩大。
她刚刚考上地质学的博士,在和导师一起外出在山上勘探岩石,正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怎么一转眼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陌生的记忆忽然涌进脑袋。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孤女,从有记忆时就在外面流浪,讨过饭也卖过艺,最后被人牙子拐走,卖进了这座玉矿厂。
自从进了这间矿场开始,她就开始一刻不停在这里做工。
由于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饱饭,导致身体羸弱,根本就完成不了每天矿场定下的采玉数额。
日积月累之间,采玉量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达到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数目。
而无法完成采玉量的奴隶,不是被幽禁到产棚里就是被无情杖杀。
原身又惊又怕,今日到了矿监规定的日期又采不完玉,居然被吓死了。
一不留神摊上了一个这么大的烂摊子,明窈脑海眩晕,支撑着身体从河滩上爬起来。
现在正值隆冬,狂风割的人脸生疼。
正南方是一座矿山,全数被积雪覆盖,偶尔能看见零星的人影还有似有若无的叮叮哐哐开凿声。
面前这条小河滩呈现“S”型,沉积物主要是砾石、卵石和粗砂,其中夹杂着被河水搬运来的玉石籽料。
玉石料子是被流水裹挟着从高山上冲下来的,因此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占据流水最湍急的地方,别的位置几乎都空空如也。
她吐出一口气,紧张稍稍缓解了些。
就目前这个局势来看,也不算是全无斡旋的余地。
流水裹挟着玉石往前奔流,直流的地区流速是最快的,玉石反而会沉积在过弯道时流速变缓的沉积区。
采玉数额肯定完不成,但若是撞了大运找到一块价值连城的原石,说不定也能把矿监应付过去。
明窈起身简单判断了一下河水冲流的情况,蹲下身开始在河中翻找。
有人关注到明窈的动向,手上动作不停,张口鄙夷道。
“哎,你看那女人莫不是疯了?”
“抢不到好位置,寻一个角落地方找玉,没办法的事嘛!”
一个块状石子击中明窈的背,一个身材壮实的婶子砸了她一下。
耳畔传来语气不算很好的提醒。
“妹子,你那个地方找不到玉,你趁早换地方,别忘了还要应付今天的矿监!”
明窈撑起身子,笑的很单纯,说道:“只是随便找找罢了。”
“别管她了,就她那地方能找到什么好玉?等着被矿监缠上吧。”
高山上刺骨的雪水融化,河道的水温骤低,骨节立刻被冻的僵硬毫无知觉,白皙的皮肤在河中变成了深紫色。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矿监马上就要过来,她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急。
昏黄的泥水在水洼里翻涌,一块块石头被找出来,肉眼辨认,然后再扔掉。
不知道抛了多少块碎石,直到手指被磨破割出血口,手心里覆上一种温润的触感。
明窈心里一惊,动作都僵硬起来。
撞上这么天崩开局的场面,难不成老天还真让她走了大运?
她谨慎地石头放在水里淘洗,包裹的泥沙散去,露出润白的玉色。
小半个手掌心那么大的和田玉,就算是在现代也极为罕见!
全身笼罩上一股兴奋感,心激动的砰砰直跳。
明窈左右环顾,不声不响之间把玉收进了怀里。
远处有人下山,像是突遭了什么变故,刚才还在前方找玉的采玉奴慌乱地退开,一路小跑退到河滩之外。
原本还人头攒动的河道里只剩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肩膀上搭上了一根粗壮的胳膊,拧着力道把她往怀里塞,粗重的呼吸浮现在头顶,五脏六腑都险些被挤压出来。
明窈眼冒金星,四肢并用拼命往外挣扎,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勒死在这里。
“美人,给你好几天时间了,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了你彪哥?”猥琐的狞笑声响起,一根手指摸上她的脸颊,带来一阵恶心的黏腻。
明窈视线中看到一张面脸横肉的老脸,强忍恶心微微侧头往外躲,却被彪哥直接摁住了下颌。
青紫的红印刻在脸颊上,骨头痛的几乎要移位,眼前一阵阵发黑。
“臭婊子,你几天没采上玉了?害的老子天天在公账上给你填窟窿!你他妈还真把自己当仙女耍着我玩了?”
明窈的指甲紧张地掐进地缝,在记忆中回想起了这个人。
自称彪哥的男人就是这片河滩的矿监,权力极大,甚至有随意打杀奴隶的权利。
前方已经有脚程快的男人下了山,在周围爆发出激烈的哄笑,不怀好意的眼神缓缓在明窈身上停留,赤裸又露骨。
“彪哥,玩完之后可千万别忘了兄弟们啊!”
“就是就是,把这女人关到产棚里,也让她怀了我们兄弟的种,然后生一窝小崽子!”
“咱们男人苦哈哈的在山上开凿,回来之后不就惦记着这一口?”
彪哥狞笑一声,目光紧紧盯着明窈,使劲将腰间的尖锥插进地里,力道大的翘起了周围的硬石,威胁道。
“我他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你现在就和我洞房成亲,要不我今天就把你关到产棚里,让全矿场的男人都轮着过去找你!”
明窈心思一转,手指攥上彪哥的衣领,及时示弱叫了句“彪哥”。
这具身体还正年轻,话平日说的又少,冷不丁听见她的声音,就像是撞见雪天刚刚出洞还带着怯弱的小兔。
“你他妈少跟老子玩花样!”彪哥把手掐上了她的脖颈。
“明天行吗?我今天在河滩上采了一天的玉,骨头都快断了......”
她微微扬起眼睫,柔顺的脖颈从脏污的衣领口露出半寸,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相。
彪哥眯起眼睛,审视着明窈,犹豫之间,手心里被塞上了一块和田玉。
半个手掌大小,玉质通透几乎没有杂质,只这么一小块价值连城。
明窈看着那块玉,小心劝导道:“等到明天吧,我都把身家性命给了你,还怎么可能跑出你的手掌心?”
彪哥并未做声,心思全数被勾引到了面前这块和田玉上。
这块和田玉的价值应该比一个女人高多了,足够保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用在这里苦哈哈地干矿监。
计策奏效,彪哥背着人偷偷摸摸地把玉塞进衣服里,兴奋地拧住明窈的肩膀,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响惊飞了树杈上的冬鸟。
“老子今天真是走运到家了!你过来亲我一口,咱们俩明天就成亲进洞房!”
明窈脸上的表情立即僵硬了一下,看着彪哥似有威胁的眼神,攥着拳慢吞吞倾身上前,顺脚移动了一个小石块。
余光里一个瘦猴一样干巴的小弟一个飞奔冲到彪哥面前,脚踩到石块上直接跌了一跤。
砸下去的时候周围扬起了一片脏泥,飞溅到了彪哥的脸上。
彪哥胡乱摸了一把脸,嫌恶地踹了那小弟一脚,没了再谈情说爱的兴致。
“你急着叫魂啊!慌什么慌!”
小弟急的语无伦次,趴在地上揪住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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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腿哭嚎:“不好了彪哥!明天上山炸矿的那小子跑了!”
“跑了?”彪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他娘的,他不想活了!”他愤怒的一跃而起,气得在河滩上转了两圈,“这么多男人陪着抽签,还给他专门找了女人,甚至吃了断头饭,这个畜生还敢跑!”
小弟哆嗦的抖如筛糠,已经吓的失了魂:“彪哥,怎么办啊,每个矿区都要出一个人,矿税使这次亲自到场,咱们交不上人,都要挨鞭子!”
明窈听到此话,迅速捕捉到了信息。
听起来这个矿山非常的大,并不只有面前这一小片河滩,他们口中的矿税使应该是朝廷派来的地方官,在这座矿山中地位非常高。
“哭哭哭,少他妈哭的跟号丧一样,还不赶快去找人!找不到他,你替他拿着炸药去炸山!”
彪哥愤怒地踹了小弟一脚,从地上拔起来尖锥点了几个人就重新往山上走去,急切的像是被揪了尾巴的兔子。
见到彪哥离开,这才敢有三三两两的采玉奴聚集过来。
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姑且算得上是安慰:“妹子,认了吧,跟着彪哥,就是皮肉上受点苦,最起码不用死了。”
“女人家还能怎么办?早点跟个男人,也早有着落。”
明窈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跟了彪哥那种人,其实跟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她要尽快想办法脱身,等到明天事情就不好办了。
“婶子,什么叫上山炸矿?”
兴许是见她即将攀上彪哥这条大船,倒是有许多人争前恐后给她讲解。
“冬天是采玉的淡季,河滩里根本就捞不到玉,但是朝廷要的玉可是一点没少,可不要人上山找矿脉炸矿吗?”
“现在是大雪天,炸错一点雪就把人埋起来了,就是去送死的事,抽着签的人才算是倒霉呢。”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挤入脑海。
明窈摸着被掐出红痕的下颌,冷不丁道:“女人能上山炸矿吗?”
“哎呦,就你不会想上山炸矿吧?”肩膀上被人打了一巴掌,耳边传来讥笑声,“你去了就是个死,不被炸死也会被雪埋进去。”
那就是可以了。
她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回到采玉奴一起居住的大通铺,男女睡觉时用一块破布隔开,周围充斥着难闻的汗臭味,太阳落山之后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两个木板子床并起来一起睡三个人,大冬天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杨絮被,硬的像是块铁板。
明窈心里有事,别扭地仰躺在床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大通铺的门外忽然响起了彪哥的爆喝,想来是抓到了逃跑的男人。
“不准让这畜生进门!奶奶的,老子找了他两个时辰!后半夜就让他跪在雪窝里,还看他敢不敢跑!”
“明天他去炸山,就算是没死,老子也想办法弄死他!”
紧接着一阵溜须拍马的声音,噼里啪啦的衣服坠地声音,男人粗粝的求饶声。
两刻钟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明窈翻身下床,开门来到了屋外。
大雪又开始下,冷风刺骨,外面铺天盖地的一片白,只能趁着月光照在雪堆上看到一丁点模糊的人影。
被迫跪在雪窝里的男人面如土色,嘴唇被冻的发紫,哆哆嗦嗦地将身子蜷缩起来保暖,胸前还被麻绳结结实实捆上了一块木牌。
她蹲下身,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矿区7。”
男人忽然用力蹬了一下腿,眼神警惕:“你干什么?”
明窈从身边找出来一柄遗落的尖锥,利落挑断了那男人身上的麻绳。
死死禁锢着身躯的麻绳坠地,在雪窝里砸出一个凹坑,沉闷的声音向四周扩散,融进夜色之中。
男人震惊仰头,撞见了明窈一双冷静的眼睛。
明明是那么一张单纯无害的脸,但拿起木牌揣进怀里时,忽然就像是变了个人。
“明天炸矿,我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