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纯白的光圈渐渐扩大,时鸢静坐在黑白色的钢琴旁,一袭流纱长裙如月华倾斜。
她唇畔含笑,并未立即开口,只微微垂眸,指尖轻抬——
空灵澄澈的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像是一群精灵,在空旷的原野上轻盈跳跃。
场馆内霎时一片寂静,唯有悠悠琴声回荡缭绕,荡起涟漪般的回音。
下一刻,一道极轻、极静,仿佛呢喃般的歌声悠然响起。
该怎样形容这歌声呢?
它不似从麦克风中传来,倒像是在幽谷中缓缓流淌,悄然拨开浮动飘渺的薄雾。清透如碎玉轻击,又像沾染月光的微风,轻轻拂过平静的湖面。
每一句歌声都仿佛浸透了月华,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穿透力,直抵人心。
何夕曾经认为风吟的歌声不过如此,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这歌声宛若轻柔的蛛丝,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她始终绷紧的心防。
她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小时候,母亲总是很疲惫,除了沉默地干活,便是歇斯底里地咒骂那个消失的男人。
可面对两个女儿,她却只是垂下眼睑,仿佛最后一点心力已被榨干,只以一种机械的、近乎冷漠的忽视来应对,吝于给予一丝一毫的关注。
而奶奶,则终日枯守在门口,凝望远方,想念他那一去不回、杳无音讯的儿子。
她们姐妹俩,从小便在母亲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奶奶无望的守候中,相依为命。
可以说,何夕和何月,是在这片压抑的缝隙间,互相拉扯着、跌撞着长大的。
如同两株紧紧缠绕的藤蔓,在荒芜之中彼此攀扶、彼此依靠,共生共息。
何夕从不在意别人的童年是怎么样的,那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模糊而遥远的概念。
她只清楚自己幼年的生活——除了上学,便是那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怎么也干不完的活。
在她忙碌时,小小的何月总会跟着过来,生疏却努力地,学着姐姐的样子一起干活。
昏暗的暮色下,总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在彼此身旁,默默陪伴着对方。
轻灵的歌声仍在流淌,与曾经何月在病房中日日轻哼的调子缓缓重叠。
她忽然听见时暮有些焦急无措的声音:“慢慢!你怎么了!”
何夕这才恍然发觉,眼前的世界早已浸在一片朦胧的水光中,模糊不清。
舞台上的时鸢此时正唱完一首歌,眸光温柔地望向观众席,四周是一片狂热般的欢呼声。
何夕却恍若未闻,只沉默地抬起手,极轻地按了一下心口。
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它……为什么还在跳?
那么灼热,那么有力,如同冰封之下奔涌的河流,正一下、一下,撞击着她早已麻木的胸膛。
时暮惶急的神情近在眼前,何夕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她只是慢慢收拢手指,一点点握紧,仿佛还能触到多年以前,暮色中,妹妹那双柔软的小手正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她恍惚地想着:
快了,已经过去四天了。
还剩五个月零二十六天。
再等等她。
等等……姐姐。
……
时暮彻底慌了神,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听一首歌,何夕就变成了这样?
然而,所有的情绪都在触及她脸颊泪痕的瞬间蒸发殆尽,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手足无措。
“慢慢……?”
他声音发紧,几乎只剩气音,每一字都带着生怕惊扰她的小心翼翼。
可何夕仿佛困于另外一个世界之中,眼中是他曾见过的那种——近乎茫然的破碎。
他完全不明白何夕为何会突然如此。
再顾不得其他,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覆上她紧攥着按在心口上的手,试图再一次将温度传递给她。
“不听了,我们不听了……”
他语无伦次地胡乱说着,伸出手试图去捂住她的耳朵。
另一只手笨拙又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湿痕,动作轻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珍贵而易碎的珍宝。
他半抱半扶地揽住何夕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的周围狂热的人群,挡住那些投来的好奇目光。
就在时暮焦急地想要直接带着她离开时,何夕终于回过神,伸手轻轻拦住了他。
“没事,”她的声音透出一种更深层次的漠然,“我自己能走。”
时暮稍松一口气,可何夕的神情却让他陷入更深的无措。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眼睁睁看着何夕陷入这种状态,而他却像个局外人,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原地。
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忍不住、近乎执念地想:究竟是什么让何夕变成这样子?
一个模糊却又近乎直觉般的念头骤然划过脑海——或许,这正是何夕三个月前那般决绝、不留一丝余地离开的原因。
一些他全然不知晓、沉重到无法释怀的东西。
而他自己,却一直像个傻子似的,浑然未觉。
或许,自己从未真正、主动地去了解过她。
……
时暮看着眼前的这栋巨大的建筑。
银白色的建筑冰冷而肃穆的耸立着,仿佛像一座巨大的、没有温度的方碑,无声地见证着无数生死悲欢。
这里,曾经是何夕最常来的地方。
江城最顶尖的私人医院,兰莱和医院。
这里汇聚着全球一流的医疗设备与业界泰斗级的专家团队,可以称为医疗界的明珠。
陈言正是从这家医院中走出来的精英。
这家医院接待的病人非富即贵,并非有钱就可以随随便便入住。
当初与何夕在一起不久,时暮就帮忙将何月转入了这间医院。
三个月前,何夕一声不吭离开后,时暮曾来这里找过她。
却只从何月的主治医师那里得到一句告知:“病人已经被家属转走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当时以为,何夕已经完全不想见到他,连问都不敢多问,就失魂落魄地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事情竟然有这么多的破绽。
何夕对何月的重视程度,时暮比谁都清楚。
若说仅仅为了躲开他,就仓促地将何月从最好的医院转走,这怎么想都是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何夕从来理智,绝不可能冲动行事,尤其是在关乎何月生命安危的事情上,她绝不容许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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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纰漏。
所以,当初一定发生了别的、他不知道的、更加严重的事情。
一个模糊却极其可怕的猜测在他心底悄然浮起,但他几乎立刻强行掐断了这个念头。
他不敢去细想、也不敢去触碰那种可能性。
时暮深吸一口气。
今天他来这里,必须要弄清楚——三个月前,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何夕究竟独自一人,承受了什么。
时暮没有去找上次那个主治医生,而是目标明确,径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紧紧闭着,他连门都懒得敲,直接推门而入。
室内,主任应建元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陷在宽大的皮质办公椅里,手上拿着一份报纸,桌子上的紫砂壶还冒着袅袅茶香,一派岁月静好的悠哉模样。
冷不丁地被开门声打扰,他眉头一皱,脸上浮现出不悦,正要抬头呵斥是哪个没长眼的这么没规矩。
结果一抬眼,话音顿时卡在了嗓子眼。
只见时暮正懒洋洋地倚在他的红木办公桌沿,双手插兜,一双桃花眼要笑不笑地垂着,正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应建元脸上的怒容一下子僵住了。
下一秒,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扔下报纸,脚一蹬,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时,时少?”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您、您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时暮学着他哥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挑了挑眉,语调拖长了,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阴阳怪气:
“哦,没什么大事,”他皮笑肉不笑地幽幽盯着应建元,“就是过来检查一下,看看咱们时家每年拨的赞助费,有没有落到实处。”
应建元额角瞬间渗出细汗,连忙躬身赔笑:
“时少说笑了,时家的支持我们一直谨记于心,每一笔款项都用在刀刃上,绝不会有半分懈怠……”
“行了!”时暮懒得听他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不耐烦地皱起眉,叩了叩桌面,直接打断他:“少废话!我要一份病例。”
“我当初亲自送进来的那个病人,”他目光直直盯着应建元的脸,“你应该知道的,”
“她的所有病例,还有一切和她有关的档案记录,我现在就要!”
应建元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下意识躲闪:“这,这涉及患者隐私,我也没有这个权限……”
“而且还要流程……”
他的话在时暮愈发不耐的眼神下越来越小声,最后几乎嗫喏着消失在嘴边。
“流程?”时暮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啧,真麻烦。”
他干脆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语气轻飘飘的:“要不这样,我现在就给时锦打个电话,问问他流程怎么走?”
他歪着头,眼神里满是“你继续编,看我信不信”的嘲讽。
这老滑头,真把他当成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傻子了?
“不用不用!怎么能麻烦时总!”
应建元顿时脸色一白,面色苦得能滴出汁来,慌忙弯腰去摸鼠标键盘:“我这就调!这就调!”
生怕这位小祖宗等得不耐烦,双手操作的同时还不忘又补了一句:
“您稍等,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