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在老槐树下听到的细微声响,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顾微微的神经上,让她之后的好几天都处于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
她不敢再在夜里轻易去埋藏点。所有行动都更加谨慎,如同在林间觅食的幼鹿,每一步都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感知着风中最细微的危险气息。
然而,顾家小院表面却呈现出一种暴风雨前的诡异宁静。
王翠花不再用言语刻薄她,甚至有时还会别扭地给她盛粥时勺底稍微沉一点。虽然依旧清可见底,但至少米粒似乎多了一两颗。这种反常的慈和,让顾微微后背发凉。她知道,这不是和解,而是王翠花在憋更大的坏水。她就像一条盘踞的毒蛇,收敛了嘶鸣,却在暗中调整着攻击的角度。
顾老太也不再动辄骂她“赔钱货”。只是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浑浊的老眼里时而闪过算计,时而又是种难以言喻的烦躁。顾金宝拉肚子后虚了不少,暂时没了抢食捣乱的精力,但那双小眼睛里对顾微微的嫉恨却有增无减。
这种平静,让顾微微更加确信,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的腌菜生意在刘招娣这张活喇叭的暗中鼓吹下,需求像缓慢滋生的藤蔓,悄悄蔓延。来找她互助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虽然她极力控制着频率和数量,但换回来的东西。盐、鸡蛋、偶尔的旧物件。还是慢慢积累着。
原料消耗得很快。之前囤积的萝卜和芥菜疙瘩快要见底了。
她必须去窑洞补充一批新的腌菜,否则这条刚刚维系起来的脆弱供应链就要断裂。
这是一个巨大的风险。那个可能的窥视者,那个夜半的枯枝声响,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她。但她别无选择。
她精心挑选了一个下午。这天生产队的活儿结束得早,天色尚亮。王翠花被妇联叫去开会学习,据说要晚饭时分才能回来。顾老太带着顾金宝去了邻村走亲戚。顾大柱照例不见人影。
整个顾家小院,难得的空旷。
机会稍纵即逝。
顾微微心脏跳得厉害,既有对风险的恐惧,也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兴奋。她快速行动,将前几天陆续分散地从自留地角落和换来的蔬菜里挑出来的品相不好的小萝卜,歪瓜裂枣般的芥菜头,混在满满的猪草下面。背起沉甸甸的背篓,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她没有直接往后山去,而是先绕到村子另一边,像往常一样割了一会儿猪草,同时锐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四周。
田野空旷,秋风卷起落叶,几个晚归的村民远远地走着,看不出任何异常。
是她多心了吗?
或许那晚真的只是错觉?
她不敢放松警惕,又磨蹭了一会儿,才看似随意地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脚步不疾不徐,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身后一切可疑的动静。
进入后山小路,树木渐渐茂密。她的心跳更快了。
走到一个岔路口,她突然停下,假装蹲下身系鞋带,眼角的余光飞快地向后扫去。
身后的小路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草丛的窸窣声。
她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底那根弦依旧紧绷。起身,她选择了那条更绕远,但更隐蔽的路径前往窑洞。
来到窑洞入口,她再次仔细观察。入口处的枯枝落叶似乎和她上次离开时一样,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拨开伪装,敏捷地钻了进去。
窑洞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她熟悉,令人安心的腌菜醇香和泥土气息。她将背篓放下,也顾不上歇息,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清洗蔬菜、晾晒、准备盐和香料。她动作麻利,尽可能节省时间。那个小陶罐里的老卤是宝贝,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准备作为引子加入新的腌菜里,这样可以加速发酵,味道也更醇厚。
一切都在安静而迅速地进行。
然而,就在她弯腰准备将初步处理好的蔬菜放入陶罐时,一种极其细微,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凉的蛛丝,骤然缠上了她的后颈!
不是听觉,是一种直觉!一种猎物对天敌逼近的本能感应!
有人在外面!在看着!
她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浸湿了内里的衣衫。
是谁?!
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了多少?!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炸开,几乎让她窒息。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她强迫自己僵硬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呼吸调整得尽量平稳,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但大脑却在疯狂运转。
窥视者能看到她的动作,但窑洞内光线差,应该看不清具体的细节,尤其是她手里摆弄的小东西。
对方最想知道的,肯定是她的秘方。那特殊的香料配比和制作流程。
如果让王翠花得到秘方,那她就彻底失去了价值,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将计就计!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操作,但手法悄然改变。她拿起旁边一个装清水的破碗,假装从那个藏着真正香料的小布包里掏出些什么。实际上只是捏了一小撮随处可见,毫无特色的干枯草屑,撒进清水里搅拌。
然后,她拿起那些需要腌制的蔬菜,并没有放入那个珍贵,带有老卤的陶罐。而是放入了另一个干净的,准备用来做幌子的破瓦盆里。将那碗特制的清水倒进去,又额外加了好几大勺粗盐,远远超过正常比例。嘴里还模仿着记忆中母亲模糊哼唱过的,不成调的小曲,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洞外的人隐约听到。
她做得极其逼真,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熟练而专注,仿佛这就是她传承自母亲,独一无二的秘法。
她甚至故意让动作幅度大一些。确保洞外的人能看清她在加料,在搅拌,在哼唱古老的歌谣。
她能感觉到,那道窥视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和专注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但她手上的动作却稳得出奇,没有一丝颤抖。
表演完毕,她将那个破瓦盆放在窑洞比较显眼的位置。而将那个真正宝贵,装着老卤和少量新菜的陶罐,用身体遮挡着。迅速而无声地挪到角落最深的阴影里,用更多的枯枝和石块掩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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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完成了某项神圣的仪式,长长吁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她故意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收拾着并不存在的残局,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洞外的任何声响。
极其轻微,极其谨慎的脚步声,正在一点点远离。
走了?
顾微微依旧不敢大意。她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窑洞里最后一丝天光也变得黯淡,确认外面再无声响后,才如同虚脱一般,缓缓靠坐在冰冷的土壁上,后背早已被冷汗完全浸透。
双腿一阵发软。
她成功了暂时。
她用一场精心设计,漏洞百出的假动作,骗过了窥视者的眼睛。
那个窥视者,十有八九就是王翠花!她提前从妇联回来,或者根本就没去!她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
王翠花以为自己看到了秘方,看到了那些草屑,听到了秘传歌谣,记住了那夸张的用盐量。
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去尝试模仿!
顾微微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疲惫的弧度。
让她去试吧。
用那种乱七八糟的草屑,用那种能齁死人的盐量,用那不成调的胡哼。她倒要看看,王翠花能腌出什么绝世美味来!
到时候,等待王翠花的。只会是一缸臭不可闻,无法下咽的烂菜帮子!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化解危机,更是一次反击!一次对贪婪者最辛辣的嘲讽!
想到这里,顾微微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
窑洞这个据点,已经彻底暴露了。
王翠花虽然这次被骗了过去,但她知道了这个地方。以后一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时不时就来窥探,来捣乱!
这里不再安全了。
她必须尽快找到新的,更隐蔽的地方来转移她宝贵的资产。可是,哪里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呢?在这个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空间的家里,在这个处处是眼睛的村庄里。
而且,经过这次,王翠花的疑心真的被打消了吗?她会不会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夜色如同墨汁,缓缓浸染了窑洞唯一的入口。
顾微微坐在冰冷的黑暗中,抱着膝盖,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危机,只是暂时退潮。
下一次。它会以何种方式,更猛烈地反扑回来?
她看着角落里那个被妥善藏好,真正的腌菜陶罐。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无论如何,她必须守住它。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之火。
她站起身,最后检查了一遍伪装。将那盆作为诱饵,注定失败的腌菜放在更显眼处。然后才背起空背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窑洞。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寒风刮过山岗,发出呜呜的啸声。
顾微微裹紧单薄的衣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刚走到顾家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王翠花异常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
“娘,您就瞧好吧!这回啊,咱家可是要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