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褚霜睁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十九端着洗漱的盆子走进来,看见薄纱床帘后人影已经坐起来:“主子醒了,看来这枕芯的安神效果很好。”
“现在是什么时辰?”褚霜皱眉,邵翎和邬玉昨夜都说了今早会来找她,然后才出发的。
“快到巳时了。”
“邵翎和邬玉来过没有?”
十九把帕子拧干然后给褚霜擦脸擦手:“她们天还没亮就来过了,各留了一封信,嘱托十五天后若她们还是没回来,就交给你。”
褚霜瞳孔微缩,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急切:“你当时怎么不把我喊起来?信呢?”
十九有些犹豫。
“她们不让我把你叫起来,信……说了十五天之后才能给你。”
“现在给我!”褚霜的声音骤然拔高。
十九心下一颤,然后乖乖回去拿两封信。
褚霜一把将两封信抢过来,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两封信的内容。
十九看着褚霜攥着信纸的手越来越紧,有些担心:“主子……”
褚霜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反复看了好几遍那两张信。
两个蠢货。
如果她们回不来,她一定不会再留半分心思给这两个废物。
“把灯拿过来。”
十九端了一盏蜡烛灯到褚霜面前。
褚霜把两张信纸重合,折叠几下,然后直接点燃。
氤氲着墨香的纸渐渐烧成跃动的火苗,像一只漂亮的蝴蝶,然后化为黯淡的灰烬,散落下来。
褚霜看着那两张信纸渐渐消失,冰冷的脸庞似乎覆盖了三年的秋霜,火光在她的瞳孔中折射不出半分温度。
十九的目光被这双眼睛吸引住。
这是怎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静、聪明,冷漠、孤寂,美丽。
怎样的人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十九曾见过北方极寒之地的冰雪,无尽的冰川横亘于此千万年,一切的景象和声音都镌刻着孤寂,书写着遥远。
令人震撼,令人畏惧,令人此生难以忘怀。
十九觉得褚霜的眼睛像万里的冰川。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绕在十九心头,末了他也说不出什么能够表明心意的话。
“主子,她们能平安回来的。”
“我饿了,今早吃什么?”
十九沉默,他觉得褚霜现在心里并不好受,却在找别的事情压下自己的情绪。
“问你话呢,哑巴了?”
“我这就去端上来。”
十九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
十九过去开门,是邬玉找来的两个紫衣侍,他们都是今年这一批进来的新人。
那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女孩儿看了一眼十九,开口:“方才听见褚霜师姐似乎已经醒了。邬玉师姐嘱托过,千万要让褚霜师姐按时用膳,我们就自作主张把饭菜都端上来了。”
褚霜散着头发,随意披了件外衣就赤脚走过来:“你们叫什么名字?”
姜雪这是第三次见褚霜,第一次是拜师典礼远远看了这位裴鸣月关门弟子一眼,第二次是陟罚堂闹事时也去看了个热闹。
“师姐,我叫姜雪,他叫陆上行。”
姜雪比较机灵,陆上行完全相反,是个不会说话的闷葫芦。
褚霜点头:“麻烦二位了。”
“师姐言重了,我们之前受过邬玉师姐的照顾,心甘情愿受命于她。”
邬玉确实本事不小,短短一个月出头,就在同辈的紫衣侍中脱颖而出,混上了半个管理层级的位置,还能顺带笼络一些人心。
处事圆滑周到,于武功上也非常愿意下功夫,就算没有褚霜和裴鸣月,她也能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
褚霜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如果邬玉没有被她看上选作棋子,是不是就不用被裴鸣月派去做这么危险的任务了。
姜雪和陆上行将饭菜端给十九,就告辞了。
他们是想到邬玉手底下混些前程,但是目前无生涯内传言的这位褚霜师姐实在有些可怖。
什么人呐,初林考核杀死最强的那只异化虎,大闹陟罚堂伤了数位师兄却毫发无损,入谷一个月就完成紫底金牡丹卷轴,裴鸣月的爱徒……
如此高调如此嚣张,比起谭晓和叶青礼这两位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往上数五十年,无生涯也只有一个裴鸣月年轻的时候有褚霜这份蛮力。
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保不齐下一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魔头就是褚霜。
姜雪和陆上行对褚霜都保持一种又敬又畏的心理。
“主子怎么不穿鞋?受寒了怎么办?”十九放好饭菜,关了门就急急忙忙去床边给褚霜拿鞋。
昨日邵翎千叮咛万嘱咐过了,这寒毒极其霸道,褚霜这段日子半点儿凉都不能受。
“大热天的,能受什么寒?”褚霜吃了一口芙蓉炖蛋,软嫩丝滑,口感很好,味道鲜美。
“而且鞋子我一时也没找到。”
褚霜心道可能是闹鬼了吧,也不知道什么鬼会偷人鞋子,还只偷一只。
褚霜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慢慢享用自己的早餐,这段时间的奔波实在是委屈了她的口腹之欲。
十九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那只失踪的鞋子,还有一只……小小的灰色狸花猫。
狸花猫的眯着眼睛窝在鞋子旁边睡觉,还没十九巴掌大。
十九一只手托着猫,另一只手拿着鞋袜走出来:“被猫叼到床底下去了。”
小奶猫被吵醒了,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又瘦又软。
十九把小猫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蹲下给褚霜穿鞋袜:“邵翎医师反复叮嘱不能受凉,您全当成耳旁风了。”
“她又不在,也看不见。”
“那您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这么折腾。”
褚霜夹菜的手顿了顿:“十九,你啰嗦了。”
十九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对褚霜关心过头了,连忙转移话题。
“这只猫怎么处理?”
褚霜伸手把小猫抓到桌子上来,拿起一个剥好的清蒸虾递到它面前喂着。
小猫许是饿久了,叼着虾尾使劲儿往自己这边拽,拽过来就大口咬上去,用力嚼着。
这么小的猫,在外面应该很难活下去。
“养着吧,就当解个闷儿。”褚霜又给小猫剥了一只虾。
“主子先吃吧,我给它剥虾。”
褚霜把手里剥了一半壳的虾递给十九,然后开始吃自己的廖糟小汤圆。
“给我留几只虾,这两天找时间去给它做个窝,让老王他们琢磨一下猫儿能吃什么。”
“是。”
“鸟喂了吗?”褚霜喝了一口廖糟汤,有点烫,甜度正好。
“喂了玉米粒和苹果块,鸟笼子挂在我房间门口,它在晒太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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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霜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十九有些纳闷她真的能这么快调整好情绪吗?
现在的场景还挺温馨的,碎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褚霜身上,她一边吃早饭一边逗小猫,比平日里少了许多的高冷和距离感。随意散乱着的头发也让她多了几分十几岁少年特有的清澈和慵懒。
他们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就像两个普通的朋友,或者兄妹。
十九把最后一只虾放到褚霜碗里,如果以后每日的清晨,都是这般宁静的画面,该多好。
他还要等多久,找多久,才能如愿呢?
褚霜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廖糟小汤圆,突然问道:“你几岁开始学武的?”
“十岁。”
“那你……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年纪多大?”
“十岁。”
褚霜吃了两个虾,剩下的那个不太想吃,就夹到十九碗里去了。
学武九年,练成如今这般身手,褚霜有点苦恼日后到底能不能彻底掌控他。
被追杀的日子里,她能看出来,十九的武功是当世一流的。就算是高手如林的无生涯,恐怕也难找出多少对手。
起初岑铆大意轻心,小看她了,可是如今看来,她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即使十九有异心,她身边的危险也不差这一个。
见褚霜吃得差不多了,十九也放下碗筷,起身开始收拾:“药应该已经熬好了,我这就去端上来。”
褚霜逗着猫,随口答应:“去吧。”
十九端着苦得发黑的一碗药上来时,褚霜刚换好今日的衣服,只是头发还散着。
汤药和蜜饯被同时递到褚霜面前。
十九早就发现自家主子不爱喝药了,这一点上还真是个完完全全的小孩子心性。
“给我扎头发,我要出门。”褚霜把药一口闷了,然后将蜜饯含在嘴里。
十九想说邵翎嘱咐过她需要静养,尽量少出门,却还是忍住了。
邵翎还说她这段时间会非常虚弱呢,他看褚霜现在精神好得很,还能再被追杀三百里。
“还是梳个高马尾?”
“嗯。”
十九拿着梳子仔仔细细给褚霜把头发梳顺,然后给她绑了个高马尾。
褚霜看着镜子里的人,白裙染着渐变的粉色袖口和衣摆,还有小蝴蝶和小桃花的饰品,看起来很可爱。十九拿了一条浅青色绣海棠的发带给她扎马尾。
“这条裙子是哪儿来的?”
“应该是邬大人给您送的,老王他们说邬大人往您的房间里送过几次东西。”
十九本来是觉得,褚霜病着也不会出门,那就穿得休闲舒适些吧,今早就把这条裙子熏了些香,给褚霜放到床头了。
他从没见过褚霜穿过这样颜色的衣服,今日见了也觉得眼前一亮。
邬玉还真是把褚霜当个乖妹妹看待。
“我要去找师父,你自己玩吧。”褚霜最后摸了摸小狸花的脑袋,就打算出门。
“我和你一起。”十九立刻开口。
“你去做什么?”
“邵翎医师说了,这段时间要千万照看好你。”
褚霜皱眉:“我不用,她诊断严重了。”
“那也不行,翎医师是药长老的爱徒,你是裴长老的爱徒,你稍微有点儿意外,我同时得罪两个长老,哪儿担待得起?”
褚霜懒得跟他争,让他和自己一起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