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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尘世(二)

作者:孤客烧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尘世(二)


    张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之处。


    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下意识和苏却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过来。”县令赵政寅指了指苏却,声音干涩无力,“看看,有无不妥……”


    苏却点头,例行勘验。


    这间屋子进出的人太多,如若真的有什么,可能也已经被破坏了。


    不过屋子门窗内闩完好,闩槽严丝合缝,并无丝毫撬动留下的毛刺损痕。


    窗边薄薄一层积尘均匀,没有他人强行翻窗而入的可能。


    柜子抽屉无翻动痕迹,且金银钱财放置随意,也不像有人谋财害命。


    继而检视尸身。


    那妇人捏着锦帕擦着眼泪,被丫鬟扶着,为苏却让出了一点地方。


    苏却以指背轻触其颈侧及额面,尸身尚未完全僵硬但已是触手冰凉,死亡约莫已有一个时辰以上。


    小心翻动其头部,拨开发丝,细查发根、耳后、脖颈。只见皮肤完好,并无勒掐伤痕,也未见针孔、击打或任何外伤。


    唇色惨白,无发紫发黑,若要完全排除中毒,还要进一步再验。


    执起其双手,指甲修剪整齐,缝隙干净,无皮屑血污。


    轻压其胸腹、四肢关节,骨肉完好,并无暗伤或骨折。


    掀开寝衣一角,体表亦无异常斑点或痕迹。


    床铺虽乱,却也无激烈挣扎的痕迹。


    勘验至此,已经几乎可以断定无他人作案的可能。


    表情有异这个情况的最合理解释,便是死于急症,死前比较痛苦,但发作较快,便只留住了一瞬的惊恐与无力。


    她退后一步,向县令如实禀报。


    “我不听这些……”赵政寅当下已经无力说更多的话,但他显然并不满这个答案,只对众人道,“三天……就给你们三天。查清楚!”


    ……


    很快,属于赵文安的这个小院就清了场,仆从丫鬟一干人等全都撤了出去。


    张贺拍了拍站在院门口的苏却肩膀。


    “唉,你也别太较真了。到时候如果真找不到行凶人,就去赌场或者码头那边找个惯犯顶了罪就完事了,反正他只是要个让他发泄的结果。”


    苏却一言未发。


    “要我说,这个人死了正好,算是为民除一害。你应该知道此人吧,这下那群混混群龙无首,正好一锅端了。”


    张贺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


    苏却虽早就听说过这位文城风云人物赵文安,今日却是第一次得见。


    文城本算不得什么大地方,却因地处江河交汇之处,又人口众多,自给自足,加之往来商队络绎不绝,倒也富饶兴旺。


    此刻苏却所在之地,遍地皆是豪宅大院,乃是富户云集之区。


    而县令的家宅并不在城东。


    据张贺说,这赵文安并非县令正室所出。


    县令夫人蒋氏,乃是通判蒋家的女儿,为人爽利良善,更有才谋,没少为夫君赵政寅出谋划策,育有一儿一女。


    而赵政寅呢,虽然后院清净,无甚莺莺燕燕,但在外头却养了几房外室,也都生养了子女。


    这些外室但求富贵或安身,多年来与正室相安无事,从未闹出什么风波。


    赵文安便是外室金氏之子,是赵政寅年过四十才得的孩子,自然是疼爱异常,视若珍宝。


    可常言道,受宠之人必生骄纵。


    那赵文安手下有着一大帮厮混于市井的无赖之徒。


    这帮人平日里不是设局诈赌、偷鸡摸狗,便是强夺商贾财物,甚至光天化日之下欺辱良家女子。


    更在漕运码头之上,以看护货船为名,行勒索之实,向来往商船收取例钱,种种恶行,如过江之鲫。


    小五曾逮住过几个底下的小喽啰,可人刚押回衙门,还没等审问,上头的放人文令就已传到,只得眼睁睁看着人犯被当场开释,扬长而去。


    至于赵文安本人,从不亲自出面沾手这些污糟事,平日里表现又胆气不足,昏聩懦弱,外头就都说是他那金家的姨表兄金玉明仗势欺人,狐假虎威。


    “姨表兄?”苏却问。


    “对啊,你来文城这几年,还不知道文城金家吗?”张贺瘪着嘴,左右瞟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说这里头门道可大着呢。”


    他身子微微向苏却倾斜,满是鄙夷,但又轻描淡写一句带过:“总之金家算是后起之秀财大气粗,也知恩图报,把最漂亮的女儿送给了赵政寅当外室。”


    “那走吧。”苏却道。


    张贺不解:“去哪?”


    苏却回道:“去知恩图报的金家看看。”


    “我的亲娘小祖宗!”张贺听罢肩膀都缩了起来,赶忙要来捂住苏却的嘴,顺便远远地喊了几个衙役,一起跟上了苏却的脚步。


    金家就在这附近,跟这处宅子相隔不到两条街。


    铜环叩在大门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他们敲了很久的门。


    良久,门内才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接着门闩抽动,那扇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穿着体面、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管家模样的男子探出半张脸,审视着,扫过几人的官服,谨慎问道:“您几位是……”


    “啊,”张贺上前一步,和气地笑着,“县令大人派我们过来,找金公子聊点事情,关于赵公子那边的。”


    管家闻言,也对着来人笑了笑,随即略有歉意道:“原来是衙门的差爷。只是不巧,我家少爷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方才起身不久,精神头怕是还不济。几位官爷若不介意,还请在花厅稍候片刻,容老奴去通传一声。”


    说着,他将朱门又拉开些,堪堪容几人侧身进入。


    入门先是照壁,转过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果然是富户。


    庭院开阔,不见杂草,楼阁亭台,飞檐斗拱,气派非凡。


    管家引着几人,拐入东侧一间布置雅致的花厅。


    厅内光线明亮,地上铺着厚厚的锦毯,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柜格里陈列的玉器、瓷瓶虽不多,却样样精致。


    几人才刚落座,便有丫鬟立刻奉上热茶,茶汤清亮,是上好的茶叶泡就。


    并未等太久,厅外便传来脚步声。


    只见金玉明穿着一身绸缎华服,外头松松垮垮地罩了件长衫,确实是一副刚起不久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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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


    他面色略显苍白,看着还有几分倦怠的神色。


    他步入花厅,见到众人,忙快走几步拱手道:“不知几位前来,为了何事?”


    “不敢当不敢当。”张贺立刻放下茶盏起身回礼,然后叹了口气,“想必赵公子的消息随后就会有人传过来,金公子请节哀。县令大人悲痛万分,下令严查,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有些情况需向公子了解一下。”


    “你你你……你说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金玉明瞳孔骤然一缩,连退几步,不可置信道,“这这这叫我如何相信?昨日还曾与他一同饮茶,怎的一夜之间……”


    他语无伦次,呼吸急促,眼眶迅速泛红。


    苏却问:“昨日公子与赵公子在一起?”


    金玉明神色黯然,声音颤抖道:“是,大概是戌时,在我这书房坐了约莫半个时辰,喝了盏茶,聊了些闲话便走了。”


    “聊了些什么?赵公子当时可有异样?”


    “并无什么特别,不过是些市井趣闻,偶尔也谈及家中绸缎庄的生意。他与平日无异,并未见烦闷或忧心之色。”他顿了顿,补充道,“也不曾说近日有什么困扰。”


    “他离去后,公子你又做了什么?”苏却继续问。


    “他走后,我独自看了几页账本,觉得乏累头疼,便早早歇下了。一觉直到方才被人唤醒……”金玉明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你们,你们这般追问,莫非是在怀疑我?我我我我我为何要害我表弟?”


    “金公子息怒,息怒!”张贺连忙上前打圆场,赔着笑道,“绝非此意,绝非此意!只是循例问话,看看赵公子昨日最后见了哪些人,说过什么话,或许能从中找到些线索。您千万别多心。”


    片刻后,苏却起身告辞。


    金玉明勉强起身相送。


    至花厅门口,他忽然停住,轻轻叹了口气:“文安表弟……平日来往之人不少,除了我,还有周主簿的次子周远至。”


    他语气哀痛,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他或许有些任性妄为,得罪了不少人,外间关于他的传言甚多,难听的话也不少,但但但他绝非十恶不赦之徒……还望几位,能还他一个公道。”


    苏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并未多言。


    转身离开金家时,门外冬日暖阳正好。


    张贺对着苏却道:“金家是城里数得着的富户,开着最大的绸缎庄,但背后的靠山就是县令,赵文安作为纽带,金家绝不可能自断关联。看这金玉明的样子,倒不像说谎。”


    “没有他人痕迹,赵文安之死无疑。”苏却道。


    张贺疑惑道:“那你在这追查什么?”


    苏却回答:“熟悉一下文城大户。”


    张贺无言以对,小五却在他们身后一个劲儿地笑。


    “笑什么?”张贺怒道。


    “张头儿以前总是皱眉,每天不是骂这个就是训那个。这几年苏头儿可没少让张头儿吃瘪啊,我们是高兴。”说罢就和其他几个衙役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文城的这一天。


    并没有因为死了一个醉汉和一个县令的儿子。


    而有丝毫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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