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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永远不松开

作者:丁小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王妃昏迷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岚风关。


    那日,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谢凌躲在一个村妇的羊圈里,只有这样才能掩盖自己身上的臭味。


    那天,大雪纷飞,他从羊圈中爬出来寻找食物,


    谢凌偷了一个馒头,又回到羊圈,啃着生冷的馒头,满心担忧江月还,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活着。


    午后,谢凌冻得瑟瑟发抖,身上积满了雪,羊圈的母羊快要生产了,他怕村妇发现,躲在了羊圈外面,失去了羊的温暖,他很快便要冻僵了。


    村妇与邻居妇人过来看母羊,两人站在羊圈外闲谈。


    “听说找不到王爷,王妃急病了,昏迷好几日了。”


    “这王爷究竟去了何处,该不会被封辽人捉了去。”


    村妇嗅了嗅,“怎么羊圈一股臭味,以前冬天闻不到的。”


    谢凌一听江月还病了,便急了,他想也许是她故意使计想骗他现身,但依然担忧不已。可眼下,他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待村妇离开,他又悄悄进入羊圈取暖。他从未有过如此心境,他再也不是从前瀛州城长华街上,那个打马而过引起万千少女驻足的太子凌,可他若是普通男子也行,或者长相丑陋,或粗鄙不堪,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这样,即使是江月还,看到这样的他,也会难以接受吧。


    谢凌伸出手,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顷刻间便化成了水。


    等到天黑后,谢凌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冻住了,他怕母羊生产会招来村妇,想爬出羊圈,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夜里,母羊要生产了,不停咩咩叫着,村妇掌灯来羊圈,为母羊接生,却被晕倒的谢凌吓得跌坐在了雪地里。


    江月还昏迷是真的,不过当晚她就苏醒了,是她让人去传言自己昏迷不醒,她有一种感觉,谢凌不会离她太远,他若知道她病了,也许会现身,可等了两天也没等到消息。江月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觉得这个世界了无生趣。


    听说有城外的村妇发现了谢凌的时候,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她连外衫也来不及披,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间。谢凌浑身脏乱不堪,看不出本来面容,村妇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说是在自家羊圈中发现他的,浑身脏臭,但很符合公告栏上对宸王的描述。


    孟力连忙脱下自己的大氅盖在谢凌身上,娇娇本就害喜,闻到这个味道,实在忍不住却也不肯走开,看着这样的谢凌,她不禁红了眼眶,这还是她家王爷吗?


    遇松与文臾听说找到谢凌了,也匆匆赶了回来,看躺在地上的谢凌,都忍不住鼻子一酸。


    村妇战战兢兢地说:“如果不是宸王殿下,还是让我领回去吧,看起来太可怜了,我可以照顾他。”


    江月还扑通一声跪在了村妇面前,磕了三个头,“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村妇被江月还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起来,“王妃别这样,别这样……”


    江月还强忍住眼泪,让人给了村妇赏金,还派人帮她送回去,怕被歹人惦记那些金子,还留了两个士兵给她,又让把谢凌抬回房间,整个院子里都散发出阵阵恶臭,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嫌弃。江月还准备了汤浴给谢凌擦洗,心中既心疼,又生气。


    “就因为这样,就不要我了吗?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说话又如何?臭又如何?就算一辈子医不好,又怎么样呢?谢凌,我是你的妻子,你不是说过,除了生死我们不离不弃吗?比起心疼你,我更生你的气!”


    谢凌身上的伤口本就没有愈合,经此一遭,更加溃烂,流出浓稠的黏液,江月还每日帮他擦洗,夜里与他同榻而眠,连她的身上都沾染了臭气。


    她干脆闭门不出,时时刻刻陪伴着谢凌,与昏迷的他说话,其他时间就是翻阅医书,寻找血虫的解药,若想发泄了,就去地牢看南葭,一鞭一鞭抽得她浑身是伤,也不解气。


    江月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恶毒,面对南葭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甚至还想用更痛苦的方法折磨她。


    南葭实在不堪受此折磨,每天用头撞墙,江月还就让人将她绑了起来,堵住了嘴巴。


    “想死,没那么容易!”


    江月还派人去了蒙参,千方百计地找到了这个血虫,逼着南葭服下,然后用她来给谢凌试药。


    她惊喜地发现,玉露香能缓解血虫带来的臭气,最后一粒玉露香,她给谢凌服下,果然臭气渐渐减轻了,只是他仿佛不愿意醒来似的,终日昏睡着。


    大雪停歇,融化,又下了一场大雪。


    岚风关的伤兵们已经渐渐痊愈,江月还打算带谢凌回宁州府慢慢治疗,孟力与娇娇随他们一同回去,遇松与文臾则留下来修缮岚风关的城墙,开春后前往边界驻守。


    孟力问江月还:“南葭怎么处置?”


    江月还想了想,还是心软了:“放了吧,她现在生不如死。”


    离开岚风关那日,是个晴好的冬日。


    江月还自从来到岚风关,一直没机会与文臾好好聊一聊,临别前,此刻她看着身穿盔甲的文臾,心中十分敬佩。


    “文姑娘,没想到你说到做到,现在举国都知道有个昼国花木兰了。”


    文臾豪放地笑了笑,“去岁见你时,还十分惊讶,这世上竟真有与我如此相似之人,不过,我们性格截然不同,追求也不同。之前我还不懂,谢凌为何会钟情于你,经过这几日的了解,我才知道你比我想象中更优秀。”


    江月还摇摇头,“希望你斩荆披棘,得偿所愿。”


    文臾双手抱拳,“告辞。”


    江月还挥别:“珍重,告辞。”


    江月还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贺云,她还是习惯叫他贺云,他目光殷切地望着文臾,江月还不禁替他开心。在丰雨乡见够了人性的灰暗的贺云,假死蜕变成遇松,本想做山间的一棵松树,没想到还是绕不过凡尘俗事,又做回贺云,也好,也好。


    文臾上了楼,贺云对江月还说:“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江月还摇摇头,“都过去了。”


    贺云杀了江元盛这件事,她早就猜到了,他是想帮谢凌把她留在瀛州。


    “你不问,是何人指使吗?”


    江月还还是摇头,江元盛欠她,也欠阿娘,死有余辜。


    回宁州的途中,仿佛从冬日穿越到了春天。


    一路颠簸到了宁州府,回到王府,谢凌仍未苏醒,江月还形容憔悴,瘦得像一枝竹。


    宋明玄说:“我看呐,血虫是一回事,昏迷是心病,他不想以这种形式面对你。”


    沈九儿飞去一个白眼,意思是,还用你说,娇娇都想得到。


    宋明玄讪笑,“既如此,不如找蒙参的神医看看。”


    沈九儿问:“你该不会说的是虞寒之吧?”


    宋明玄捋捋胡须,忙说:“正是,他医好了太子又医好了皇上,神医之名,昼国皆晓。”


    江月还说:“其实,我也正有此意。我毕竟半路出家,表哥游历四方,也许更有办法。眼下娇娇有了身孕,九儿姐青月医馆就托付给你了。”


    沈九儿点点头,宋明玄说:“放心吧,她是王府的管家,王府也是我家,宁州什么都好,就是缺少医馆药铺,我作为宁州府尹,自当竭尽全力。”


    沈九儿又飞去一个白眼,嘴角却是笑着的。


    江月还认真思索了一番说:“宁州府下辖地的病患来青月医馆不便,可往下开展分馆,我希望青月医馆能开你到昼国每一个城镇,我还想过,设一个专为女子看病的医馆,女子羞于启齿的妇人病,生产之累,但我眼下无心也无力,你们看着办吧。”


    到宁州只停留了一日,江月还便独自一人带着谢凌出发去了蒙参,这血虫在谢凌体内啃咬吸血,他的脸一开始是青白色,近日越发地红润了。江月还仔细研究了记载血虫相关的医书,血虫吃饱之后便会休眠一段时间,不再啃噬,宿主便会恢复些许元气,在血虫醒来之前,宿主会与常人无异,但谢凌一直昏迷,没有进食,迟早会被血虫耗尽元气。


    江月还一刻也不曾耽搁,直奔蒙参,夜晚也不敢去住店,因为玉露香的药效已过,谢凌身上的臭味完全压不住了。


    一日,江月还把马车停在河边,她去河边打水给谢凌擦身子,跑来几个幼童,爬到了车上,他们闻到了臭味,看谢凌一动不动。


    他们说她拉着个臭了的死人……江月还飞快地从河边跑回来,赶走那些孩子,一边给谢凌擦洗,一边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曾是那么耀眼的一个人啊,他不愿意醒来,她可以理解。


    她一定要,一定要找到治愈血虫的方法。


    因为事先派人去了信,虞寒之与魏敏君已经在王都边界等候。


    江月还看到虞寒之时,眼里顿时涌出热泪,因为连日疲累,加上心力交瘁,她脚下一软,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江月还已身在虞寒之的府邸,窗外雪声簌簌,她意识到自己在何处之后,立即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一旁的魏敏君,忙说:“别急,寒之在为他诊治。”


    江月还这才看见魏敏君,她已小腹隆起,脸也饱满了几分。


    “嫂嫂,我昏迷了多久?”


    魏敏君说:“两日。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吩咐膳堂给你做点吃的。”


    江月还摇摇头,什么胃口也没有,她还是起身要去看谢凌,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谢凌的血虫又醒了,谢凌的脸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差,她想起那些幼童说的死人,心中悲愤交加,她扑通一声给虞寒之跪下了。


    “表哥,你救救他,救救他……”


    虞寒之眉头紧皱,“我只听过血虫,见所未见……”


    江月还一筹莫展之际,虞寒之欲言又止。


    江月还又问:“还有什么事?”


    魏敏君朝江月还摇了摇头。


    “你说,我什么都可以承受。”


    虞寒之说:“姨母与我母后的事,我都知道了,母后想自立为王,阿玉也告诉我了。阿玉心有愧疚,才会不远千里去岚风关支援……有一件事,我不想瞒你。”


    江月还立即猜到虞寒之要说的事,跟她阿娘有关。


    虞寒之说:“半个月前,是外祖父的忌日,每年我母后都会前去祭拜,姨母也去了……”


    江月还心里徒然一紧,直勾勾地看着虞寒之,心里顿时如潮涌翻滚。


    “她们聊了很久,然后各自饮下了对方的酒。”


    这对江月还来说,简直如当头棒喝,她喃喃地说:“然后呢……”


    虞寒之红了眼眶,叹道:“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是啊,明知道对方会在这一天去祭拜,却依然选择前往,她们都知道自己的罪孽,不想再逃避了。


    可江月还还是好难过,好难过。


    在她知道阿娘恢复记忆后,却不去找她,而是与魏巡联手处心积虑地复仇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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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阿娘不再是她一个人的阿娘了,她在意的只是死去的夫君与孩儿,在知道阿娘也许是害死谢凌母后的人时,她仍心怀侥幸,不肯面对,可如今知道她死了,还是痛彻心扉,仿佛心脏被撕裂成了两瓣。


    江月还茫然地回了一趟虞家,果然白绫素裹,阿娘留了一封信给她,她把虞家家主之位传给了江月还,除此之外,一句也不曾多言。


    江月还看着信,苦笑,她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伴阿娘,与阿娘回到从前在巴蜀简单快乐的日子。阿娘恢复记忆后,脑海中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复仇。眼下,她已经与夫君与孩儿重逢了吧。


    出了虞府,江月还又去了虞家陵墓,本以为只多了阿娘的墓,没想到狄容的也在这儿,她是一国之母,本应该在王陵的,也许她始终把自己当成虞家人吧。她姓狄,而阿娘姓虞,她便以为自己不被爱,不配做虞家人,一切的根源皆由此而起,所以她到死都还是想当虞家人。


    江月还给阿娘磕了头,又陪她聊了一会儿天。


    “阿娘,还记得我六岁的时候吗?江元盛不在,凤锦不让我们吃饭,我去偷了隔壁豆腐店的生豆腐吃,那时候竟觉得无比美味。凤锦坏且蠢,你不屑与她斗,总劝我本分,你不知道我私下给她使了多少绊子,我在她的粉膏中放了她会过敏的茶花粉,我还在她的汤药中加了鸡屎……”


    江月还说到这人,忽然笑出来,眼里却是淌不尽的泪。


    “阿娘,我要走了,我的夫君还病着,我要回去看他了。阿娘,再见。”


    回到虞寒之的府邸,江月还就提出他要离开了。


    “你要去何处?”


    江月还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取出阿娘留给她的虞家库房的钥匙。


    “表哥,往后几年你们应该不会四处游历了,虞家家主便由你来当吧,就当作我送给你未来侄儿或者侄女的见面礼了。”


    虞寒之推拒:“我不合适。”


    江月还坚持:“你是不合适,不还有我嫂嫂呢。”


    说完,江月还便带着谢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蒙参,出了扎兰便没有雪了,她思来想去也没有回宁州府。


    一日,她忽然想到了蓬岛,谢凌还没看过海,不如带他去蓬岛,以红鸟为爱情象征的美丽仙境。


    行至途中时,江月还听闻皇上得知谢凌重病昏迷,又收回了复立太子的圣旨,改立年幼的八皇子为太子。若是从前,江月还必然会愤慨皇上如此对待功勋卓越的谢凌,可现在她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余生,她都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谢凌长命百岁,快乐无忧。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江月还带谢凌来到了沿海,春季的海边植物朝气蓬勃,风里都是花香。


    易斐送她的大船还停泊在海边,看守船的船员,见到江月还时激动坏了。


    “岛主命我在此等候,您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走,我还以为要等上好几年呢。现在好了,我可以回家跟妻子团聚了。”


    江月还笑了笑,“请您送我们上岛吧。”


    这个船员见江月还带着一个浑身恶臭的男子,不免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帮她把谢凌抬进了船舱。


    一路上,寂寞许久的船员一直同江月还闲聊,江月还也知道了蓬岛不少事,比如前岛主夫人灵殊回到陆地上后,身子大好,已有身孕,易冥开心不已,给渔村的人们发了一箱一箱的珍珠。


    江月还听了也十分替他们高兴。


    江月还随意选了一座无人居住的小岛,有沙滩,还有各类美丽的海鸟盘旋来去,江月还让船员把船靠岸后给了他一艘小船,让他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从此以后,她就与谢凌住在船上,他的臭味,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晴天,她就把他挪到甲板上晒太阳,跟他说说话,下雨天就跟他一起在船舱里,听雨声入海,时间久了,有大胆的海鸟总来串门,有时候还停留在谢凌的身上,好奇地啄他的衣裳。


    江月还发现,那只大胆的海鸟,几乎每天都会来看谢凌,她也不驱赶它,还与它说起了话。


    江月还学会了撒网捕鱼,岛上还有各类可食用的瓜果,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要陪谢凌坚持到最后一刻。


    不知过去多久,岛上的气温越来越热了。


    一日,江月还去摘野果,回来却不见甲板的谢凌,她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跑进船舱也不见人,急得她不停哭,又跳进附近的海域寻找,心里甚至在想,会不会被什么大型鸟类叼走了,她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甲板上的……


    江月还从海里爬上岸,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她要去找易斐帮忙,就算是尸体,她也要找到!


    然而就在这时候,仿佛山林中有个人影朝她走来,江月还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谢凌,他像个刚会行走的孩童一般,正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朝她走过来。


    不久前,江月还就发现谢凌的脸色越来越好了,身上臭味也越来越淡了,她还以为是血虫又到休眠期了,而自己完全适应了臭味。原来是谢凌在渐渐痊愈,可是为什么究竟什么呢?江月还立刻想到了瘴毒,莫非是瘴毒可解血虫之毒?


    江月还什么也顾不上了,脑海中一片空白,起身朝谢凌飞奔而去,他的身躯许久未动弹,还站不稳,却拼尽全力地接住了江月还。


    谢凌喃喃地说:“我好像被鸟吵醒了。”


    江月还眼泪汹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抱着他,紧紧抱着他。


    永远,永远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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