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局势的弦,在郗流帝女失踪的余波与魔王争夺战的硝烟中,越绷越紧。人间的短暂和平也如同薄冰,底下是汹涌的暗流。
三界同污。
作为容纳、缓冲人间爱恨的活物,恚海也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它的边界在无声地扩张,墨色的海水开始不安地翻涌、咆哮。水位肉眼可见地攀升,拍打着恚海宫殿基座的礁石,发出沉闷的轰响,溅起的冰冷水沫甚至能飘到宫殿外围的回廊。
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漆黑海面,此刻像一张不断抬升、意图吞噬一切的巨口,几乎就要扑进恚海宫殿的门槛。
文书殿内,气氛凝重。窗外不再是宁静的云海或退潮后铺满情感“贝壳”的滩涂,而是汹涌澎湃、仿佛触手可及的恨意之潮。
殿内虽未被水直接侵入,但无处不在的、带着咸腥与怨憎气息的湿冷水汽,已让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这涨势……不对劲。”束荷指尖萦绕着冰蓝神力,正源源不断地将试图从门窗缝隙渗入的湿气冻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在殿内铺了一层薄霜,勉强维持着地面的干燥。
“人间怨气冲天,恚海自然‘胃口大开’。”伯蒲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紫眸忧虑地望着窗外翻滚的墨浪,“战乱将起,饿殍遍野,妻离子散……这些新涌来的恨意,浓烈得化不开。”
荔娅站在窗边,双手虚按,掌心升腾着赤红的火焰。
身边的田蓼和采菲小脸上满是严肃,试图中和空气里令人不适的怨憎湿气,带来些许清新。
“天倪,护好文书!”纫兰腕间的玉镯散发出柔和的守护光晕。天倪则在她身侧,凝结出细小的金色光盾,弹开偶尔溅射进来的冰冷水珠。
子飞浩瀚的神力如同无形的堤坝,笼罩着整个恚海宫殿。她端坐主位,神情是少见的凝重,眉头紧锁:“恨意淤积过甚,轮回开启需慎之又慎。没有‘轮回终止’之力把关,贸然开启,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话点明了当前困境的核心——缺失关键神职,许多工作束手束脚,只能被动承受恨意的冲刷。
恚海处需要开的轮回并不止于荔娅父母或是其他恶魂这种距离结束遥遥无期的轮回,还有很多小型轮回,但由于缺失“轮回终止”这一环始终无法开启,只能暂时搁置。
可是,伯蒲预测的能够“断轮回”的新神,迟迟未来。
文书殿内的神力光晕交织闪烁,冰蓝、赤红、淡金、柔绿、粉霞……在压抑的墨色背景中艰难地维持着一方干燥的孤岛。空气里是神力对抗湿气的滋滋声,窗外是恚海永不疲倦的咆哮。
就在这紧绷的平衡中,不知是谁——或许是田蓼被一道格外凶戾的诅咒文书冲击了心神,手抖了一下;或许是采菲分神担忧窗外的巨浪;又或许是伯蒲预测未来时一瞬的恍惚——维持着殿内某处关键角落干燥的法力光幕,如同被针刺破的气泡,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哗——
积蓄已久的恚海之水,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闸口,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可让灵魂战栗的怨憎,瞬间从那个缺口狂涌而入。
荔娅离缺口最近,首当其冲。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没过了她的小腿,强大的冲击力让她一个踉跄。她反应极快,焚烬弓瞬间在手,赤红的烈焰猛地轰向汹涌而入的水流,试图将其蒸发或逼退。
水火相撞,爆发出大片灼热的白色蒸汽,暂时阻隔了视线,但水流只是稍缓,随即以更凶猛的姿态涌来。她的衣裙下摆瞬间湿透,紧贴在身上,墨色的长发也沾湿了几缕,贴在苍白的脸颊。
殿内一片混乱,水声、惊呼声、神力碰撞声交织。
申由慢悠悠地走进文书殿,嘴角甚至还挂着惯常的笑。然而,准备打招呼的手还未抬起,眼前的景象已经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冰冷的、漆黑的、粘稠如墨的海水,带着千钧之力冲垮了低矮的文书架。
承载着无数人间血泪与诅咒的卷轴、玉简、帛书,如同脆弱的枯叶般被卷起、冲散、浸泡。墨迹在污浊的海水中迅速洇开、模糊,如同消散的冤魂在哀嚎。刺骨的寒意席卷了整个大殿。
他的目光瞬间穿过弥漫的白色蒸汽,牢牢锁定了那个站在冰冷污水中,浑身湿透却仍在奋力引弓,试图用火焰阻挡洪流的红色身影。
那份在混乱中依旧挺身而出的倔强,那份不顾自身狼狈也要阻挡灾厄的执拗,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申由的眼底。
几乎是本能地,申由抬步就要冲进去,周身紫黑色的魔气隐现。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子飞。
“定。”
一个字音,如同九天梵钟敲响。抚平万物的浩瀚神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文书殿。
汹涌的恚海之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瞬间凝固在空中,不再涌入。殿内翻腾的水流也平息下来,如同被驯服的野兽,缓缓沉降。
弥漫的蒸汽迅速消散。那些被冲散的文书,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纷纷扬扬地回归原位,污浊的海水从它们表面滑落,竟未留下太多痕迹。
混乱在瞬息间被抚平,只剩下满地的水渍和惊魂未定的众神。
荔娅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湿衣贴在身上让她微微发抖。但她顾不上自己,目光第一时间扫向同伴:
“田蓼、采菲?没事吧?”
她指尖跳跃起温暖的火苗,就要去帮离她最近的、同样浑身湿透、吓得小脸煞白的采菲烘烤衣物。
申由的脚步停在了门口阴影里,看着荔娅那湿漉漉的背影毫不犹豫地转向他人,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更甚。他看不惯她总是把自己置于险境,看不惯她湿透狼狈却还想着别人的样子。
“先顾好你自己吧,落汤鸡!”一个骄纵的声音响起。纫兰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她嫌弃地瞥了一眼满地的水渍和狼狈的荔娅,对天倪抬了抬下巴,“天倪,把‘暖阳氅’给她披上!”
“好的,纫兰。”天倪立刻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绣着金色日轮纹路的厚实大氅,快步走到荔娅身边,不由分说地将有着融融暖意的氅衣披在了她湿冷的肩上。
荔娅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愣了一下,看向纫兰。纫兰却已别过头,指挥天倪去帮束荷清理她冻结的冰晶区域了。
“谢谢。”荔娅拢了拢大氅,低声道。
子飞、束荷和伯蒲已聚在一处,看着一片狼藉的殿内和窗外依旧汹涌的恚海,面色沉重。
“这次是侥幸。”束荷的声音带着寒意,“恚海宫殿的位置……太低了。”
“必须抬高基座。”伯蒲难得正经,紫眸中流光转动,似乎在快速推演,“听说神界这次增援名单里,有两位衍生法力与‘石’相关的老友?共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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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隼?得赶紧让他们过来,合力把宫殿‘架’高才行。再被淹几次,这些宝贝文书可经不起折腾。”
子飞微微颔首,目光深远。
申由靠在门框上,将殿内这番景象尽收眼底——三位上神的筹划,纫兰别扭的关怀,天倪的默默守护,双生姐妹花互相拍打身上水珠的互助,还有……那个被温暖大氅包裹着,终于开始运转自身火系神力默默烘干自己里衣和长发的荔娅。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这里的光与暖,这里的互助与羁绊,与他所来自的深渊是如此不同。
他就像一个误入他人家宴的旁观者,存在的意义仿佛只剩下“交易”和“观察”。
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申由悄无声息地走到一处被黑水浸染得格外污浊、散发着浓烈负面情绪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被打湿的、低阶的备用玉简和空白卷轴,并非核心文书,但清理起来颇为麻烦。
他伸出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内敛的深紫色魔气。
只见那些污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沉降,最终化为缕缕极淡的黑烟消散。
纫兰正巧指挥天倪处理这片区域,见状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申由:“你……在干什么?”她可不信这个魔族会好心帮忙打扫卫生。
申由收回手,魔气瞬间敛去,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没什么,顺手清理一下。”
纫兰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天倪则对申由微微颔首,算是无声的感谢,然后继续自己的工作。
田蓼和采菲也注意到了这边,好奇地小声嘀咕:“姐姐,他好像……在帮忙?”“虽然方式怪怪的……”
荔娅正专注于手中一份被污水严重侵蚀的文书,试图剥离其中狂暴的恨意,并未注意到角落的小插曲。
但当她直起身稍作喘息时,发现那片难处理的污浊角落已经变得相对清爽,而申由正抱臂站在不远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
正当申由准备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离开时,烘干得差不多、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的荔娅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荔娅看到了申由眼中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复杂——有关切?有烦躁?有疏离?甚至……有她看不懂的寂寥?那眼神太深,太沉,她微微蹙眉,有些困惑。
申由迅速戴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面具,仿佛刚才的凝视只是错觉。
“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恚海这是……改行开水族馆了?我们恚海的‘执剑之人’,怎么看起来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执桨之人’?这形象,可不太威风啊。”
荔娅瞪了他一眼:“总比某些只会站在门口看热闹的‘闲人’强!”
但她能隐约感受到,申由刚才并不完全是看热闹。
文书殿内紧绷的气氛,因申由这惯常的调侃和荔娅没好气的回敬,也稍稍松动了一些。
窗外,恚海的咆哮依旧,但殿内众神的心,在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和彼此扶持后,似乎靠得更近了些。申由这个“闲人”,似乎也在这场混乱中,无声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而新神的到来,已是迫在眉睫。
申由的目光扫过文书殿内仍在忙碌的众人,最后落在荔娅身上,下巴朝殿外一扬。荔娅会意,不动声色地跟着他走出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