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飞,所谓的“恚海之主”,即掌管神界轮回司的“恚海”这片辽阔神域的最高神官。
随子飞来到恚海时,果不其然,荔娅先是看到了一片海。
一片墨色的海。
听子飞说,那片墨色的海,并非普通的海洋,而是一只名为“恚”,身形庞大如海的灵物,负责吞纳三界苦恨,维持天地平衡。
这便是为什么,此海为墨色。
神界竟有如此奇物,一片活的海?以恨为食?荔娅尝试着与恚海打招呼。可这巨灵,无声无息,与寻常的海别无一二。
不仅是这巨灵……荔娅环顾四周,整片恚海神域,全都寂静得过分,与她的想象不太一样。
子飞叹了口气,开始讲述恚海的故事。
恚海也曾有过繁荣时期,也曾殿宇巍峨,神光流转,秩序井然,是轮回司不可或缺的一环。众多神明在此梳理爱恨,维持平衡。直到……前不久的那场灾难。
那年正是公元前771年。或者说,荔娅观念里的“周幽王十一年”,西周覆灭的那一年。
人间礼崩乐坏,竟是来源于一场神界发生的倾天之祸。那年,恚海遭遇魔界袭击,陷入失控,三界苦恨失衡。
子飞也望向了恚海,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混乱的节点。
“大批神明为了安抚恚海神陨。他们的神躯化作光点消散,神力融入恚海,才勉强将这失控的浪潮压制下去,阻止了人间彻底化为炼狱。”
神明……陨落了?
原来,神明对世间的苦难,并非视而不见。在她绝望质问苍穹时,苍穹之上,也曾有神明在为缓解那些苦难而浴血奋战。
荔娅再次望向那片安静的海,想象着多年前,众神奋不顾身,化作一颗颗流星扑向恚海的情景,又试图想象更早的时候,这巨灵尚未遭袭,与来来往往的众神谈天说地的热闹模样。
那幅只能存在于历史与幻想中的景象,在眼前慢慢散去。如今,偌大的恚海,暂且仅有子飞和荔娅两位神明,显得空旷无比。
众神针对轮回的神力各不相同,那场灾难导致恚海连开启轮回都成了奢望。而荔娅,作为新一任轮回主宰者,或将成为恚海重建的关键。
闻此重任,荔娅不免握紧了拳头。
她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情,随子飞来到文书大殿前。
子飞向荔娅介绍眼前的文书殿:“这里就是恚海神明们每日修炼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处理人间爱恨,并从中汲取神力。也就是……处理来自人间的愿望文书。”
当然,恚海收到的愿望比较特殊,多为含有强烈恨意的诅咒。
银色神光一闪,厚重的殿门被子飞打开。
眼前景象骇人。无数卷轴堆积如山,几乎淹没了殿内的案几和柱子。
这些就是……荔娅需要处理的愿望文书?她需要一个一个去满足凡人的愿望,以此修炼神力?
子飞看着正默默为自己打气的荔娅,温言宽慰:“放心,这里很自由。恚海初复,上层正在挑选各路神明前来支援,对我们没有什么任务要求。只是……荔娅,有一点你必须牢记。”
“人间爱恨,乃驱动轮回之薪火,神明力量之本源。你若真的荒废修炼,就无法积攒足够的神力。”
荔娅的眼中瞬间燃烧起熊熊斗志。没有爱恨,没有神力,轮回开启的能力便无从施展。那些在成神时许下的愿望也就无从谈起。
子飞开始悉心传授处理之法。不合理的打回。合理的,需要为做出诅咒之人设计相应反噬。
诅咒文书,早已从易到难,一一分拣。
荔娅心领神会,摩拳擦掌:“那些最头疼的,全交给我!你……赶紧去睡一觉?”
她瞥了一眼子飞一脸疲惫、摇摇欲坠的样子。众神陨落后,虽然恚海没有任务要求,但子飞估计难以放下职责,依然为了缓和人间大乱日夜奋战。
子飞虽然感激,但显然对新手的能力很是怀疑。
“别忘了,你付出的成神代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案几一角相对“温和”些的文书堆,“先从这些开始适应吧,循序渐进。”
荔娅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将手伸向更棘手的那一堆文书。
果不其然。
文书从指尖滑落,荔娅踉跄着稳住身子。
她刚刚所感受到的,绝非普通纸张的触感,而是一股直抵灵魂的冰寒。紧接着,是感觉,是一股名为“恨意”的强烈情绪。
“你将永载人间恨意……”初见子飞时听到的唱词在耳边回响。
原来,是这个意思。
方才那一瞬,她不再是神明荔娅。她成了那个诅咒之人,在那片刻接触间,亲身经历了那人的所经历的。
子飞方才想要扶住荔娅的手还悬在半空,但是荔娅摆了摆手,示意子飞不用担心。
荔娅深吸一口气,重新招来那个落在地上的文书。
霎时,一片混沌的、充斥着血与火的黑暗蛮横地撞入她的识海,将她拉入一个全然陌生的躯壳。
……
……
耳边是马蹄的践踏声,刀剑撞击的金铁交鸣声,还有……无数重叠的凄厉哭嚎。
荔娅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自己身在何方,最近一处,传来了她在混乱之中唯一能听清的声音。
“娘……娘……”
荔娅下意识低头,只见一个瘦小的人类女孩正蜷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莫怕,娘在……”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如此嘶哑。
地面震动,荔娅猛地抬头,视线越过断墙豁口——烟尘滚滚中,一匹高大的战马正横冲直撞而来。
马背上,那人似有所感,目光扫向了她们藏身的角落。
荔娅本不该理解那种可怖的目光的含义,是那位母亲,瞬间理解了一切。
母亲用尽全身力气将女儿推了出去。
推出马蹄可踏及之处。
“跑!”
但,迟了。
荔娅本能地抗拒直视那般残忍的画面,但是她无法违背那位母亲的意志,无法对那个孩子移开半分目光。此刻,荔娅居然并不觉得血腥或恶心,只知道……
那是她的女儿!她的骨肉!她最最珍爱的孩子!
“不——”
一声凄厉的尖啸,从荔娅的喉咙深处,不,是从那具被绝望浸透的凡尘躯壳里,爆发了出来。
那来自人间的恨意,不再是纸上冰冷的字迹,而是如同活物,在荔娅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里疯狂冲撞。
“你!”母亲终于移开了目光,昂起头,死死盯着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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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那张狞笑的脸,“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
……
一切画面开始从边缘迅速消退。
但,那位母亲的声音,她的爱,她的恨,并未随之消退。
荔娅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如同刚刚挣扎着从万丈深渊中爬出。
可相比那炼狱般的场景,她的脑海中更挥之不去的是那个人类女孩,那个在母亲心中重逾千斤的存在。
好羡慕。
那孩子至少,曾真真切切地被母亲珍视过、保护过,哪怕最终……
而荔娅,从未能够这样躺在母亲的怀抱里。
她闭上眼,停止不该有的回忆,开始试图将那些不属于自己却又感同身受的恨意剥离、炼化,转化为属于自己的神力。
可是怎么努力,她的意识似乎都无法真正返回神界,仍旧残留在那个血色的人间,残留在那个丧女之母身上。
是心绪不宁的缘故吗?明明是那样深入骨髓的恨意,她却只能获取一点点的神力。
“还好吗?”
子飞的声音如同清泉般流淌过来,将荔娅拉回了现实。
“很多神明都需要经历这些吗?”荔娅这才发现自己劫后余生,声音如此虚弱。
“是的。而且这只是开始。一纸文书,承载的不过一人之恨。日后开轮回,你将会承受整个人间恨意的叠加,千倍万倍的恨意。”
什么?
看到荔娅瞳孔震荡,子飞笑了。
“相应的,你也可以迅速获得千倍万倍的神力。前提是,你需要一刻不离轮回镜,顶着恨意看完整个轮回。”
子飞顿了顿,语气带上了点俏皮:“不过我不用。毕竟我的神力和你不一样,是轮回干涉。”
“可恶!”荔娅忿忿不平地交叉双臂。
她旋身飞出文书殿,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的空气,想要消化一下方才那可怖的场面,逃离那母亲绝望的幻影。
不能再被他人的恨意左右,一定要找到汲取神力的更快方法。
“我只是还不够熟练!”她再次给自己打气,“我这就去处理文书,好、好、适、应。”
荔娅一脸坚定,扭身就要往文书殿飞,然后结结实实地撞进了谁的胸膛。
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剑眉星目,唇角似乎永远噙着若有若无、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申由。
“你也死了?”
荔娅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还是嘲笑,刚平复下去的心湖又起了波澜。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审视着这个不期而遇的故人。
在人间,申由是唯一一个没有明确伤害她,甚至屡次“帮助”她的人。但他的每一次接近都含有算计,每一次“好意”都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她厌恶这种被审视、被当作潜在筹码的感觉,比纯粹的恶意更让她如芒在背。
“不可以吗?”
申由揉了揉被撞疼的胸口,打量着荔娅。她的绿眸比人间时更加璀璨夺目,如同一块蕴藏着风暴的翡翠。那一身如烈焰燃烧的红衣神袍,不似人间那些春秋礼服厚重规矩,而是轻盈飘扬。
看来此地不错。只是……这股戾气,比在人间时更盛。她在这里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