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0. 神界丨第九节丨魏晋

作者:莒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乌野利还在轮回镜之中挣扎。


    山民都说,后山那个盖道长,是个十足的疯子。


    但在药物间隙带来的短暂清醒,或是深沉的痛苦足以暂时压制药力时,他会扑向道观角落里堆积如山的、沾满灰尘的竹简和帛书。那些是他费尽心机搜集来的,关于阴阳五行、占星卜筮、轮回转世、奇门遁甲的典籍。


    他曾经在丝路上徒劳追寻了她一世,可是……一定是她不想再看到他,所以再未出现。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第四世的心智。前两世的强取豪夺,每一次相遇,对她而言都是灾难。


    他不再执着于找到她,而是疯狂地想要找到轮回的答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总是我?为什么总是她?”


    “这纠缠的孽缘,如何斩断?”


    “她……是不是也在承受这种轮回的折磨?像我一样,记得那些痛苦?”想到这个可能,盖蓬会痛苦地蜷缩起来,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这份迟来的、跨越数世的共情,比五石散的毒性更让他痛彻心扉。


    他不想再与她结缘了。不是不爱,而是不敢,是赎罪般的退避。他怕自己再次成为她命中的劫数,怕那悲剧的轮回再次上演。


    在疯狂的间隙,在清醒的痛苦中,盖蓬找到了一个扭曲的、寄托希望的方式。


    那就是尝试用方术让这乱世太平一些,让她能活得快乐一些。


    他在破败的道观墙壁上画满无人能懂的符咒;在月圆之夜对着星图癫狂地起舞,祈求“荧惑守心”的凶兆退散;将掺了微量五石散的“平安符”偷偷塞给偶尔上山砍柴、面黄肌瘦的山民,喃喃道:“拿着避兵灾……活下去……要快乐……”


    这些行为在旁人看来,无疑是疯子的呓语和徒劳。乱世依旧,烽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一个山中疯道士的癫狂方术,如何能撼动历史的巨轮?


    ————————————————————————————————-—————


    “够了。”虽然不知为何,但这不是荔娅想要的。


    荔娅以为她的父亲懦弱、自私、可恶。怎么可能为了她的母亲疯癫至此?


    “够了?伯蒲和樊娀看过了,那是以后的事情。这个轮回的进度才刚刚过半,你的父母,一共存在八世轮回。”子飞懒洋洋靠在一边。


    自从恚海的工作被新神有效分担,她的精神也慢慢好了起来,甚至有空在恚海种花。纫兰已经带领众神种了不少花,但总爱挑那些珍稀美丽的花卉。子飞种的,则全是好养活的,大片大片的小花。


    “谁说我允许这个疯道士不再受这一世的折磨了。我是说……下一世,我给他们……平等一点的身份,让他们再次相遇。”荔娅无法理清纷乱的思绪,只是保持那幅刻薄的模样,开始盘算下一世的惩罚。


    也该轮到她的母亲受罚了。


    如果是平等一点的身份……


    “荔娅,你该休息了。”子飞没有过多评价盖蓬又或是什么,只是拉着荔娅去看她的杰作,“看,已经过了这么久时间了,够我种一整片花海了。”


    远处,伯蒲和束荷正在采花。伯蒲已经成了一个行走的花坛,但束荷还在冷着脸往伯蒲头上、身上插花。


    荔娅沉默了一下。确实已经过了很久时间了,当年的小神明也长高了。


    “今天是转轮节,该去放松放松。今天的活动很特别,效仿人间魏晋名士的雅趣——曲水流觞,不期待吗?”子飞拉起荔娅的手,往文书殿外飞去。


    其他同僚早就加入节庆中了,子飞不想让荔娅落单,默默等了很久。


    “不带他们?”荔娅望了望束荷伯蒲。伯蒲长发一撩,对着束荷展示他自以为最帅气的笑容。束荷则难得地微微一笑。


    “他们在花海约会,我们插什么手?他们想去的时候会去的。”子飞像是已经习以为常。


    众神齐聚,庆祝轮回开始的日子。


    恚海宫殿深处,一处被神力精心雕琢的庭院今日焕然一新。潺潺溪流被引入玉石砌成的蜿蜒沟渠,夹杂着点点星辉的流光。


    子飞以浩瀚神力塑形,将庭院化作微缩的山水盛景。束荷指尖轻点,溪流两侧凝结出剔透的冰晶兰草,散发着清冽寒意。伯蒲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会发光的小精灵,提着微缩的琉璃灯笼,在低空盘旋飞舞,洒下柔和光斑。


    纫兰指挥天倪将最上等的琼浆玉液注入特制的、形如莲瓣的琉璃盏中,再由田蓼和采菲小心翼翼地放入“流光溪”的源头。


    荔娅托着腮,绿眸被这美丽的画面完全占据。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书、那些沉甸甸的恨意、那些关于惩戒与轮回的执念,在此刻烟消云散。


    属于神明的长夜,才刚刚开始。


    “开始啦开始啦!”田蓼拍着手,和采菲挤在溪流源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第一盏酒顺着蜿蜒的水道缓缓漂下。


    众神沿溪流随意而坐。


    那盏莲花酒盏首先漂到了樊娀面前。她正慢悠悠地试图将一朵冰晶兰草簪在发间,动作仿佛被放慢了数倍。酒盏在她面前的回旋处轻轻打了个转,停了下来。


    “樊娀姐姐?到你啦!”采菲笑着提醒。


    樊娀这才缓缓抬起头,墨绿色的神袍袖子拂过水面,带起细微涟漪。她拿起酒盏,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仪式。她微微仰头,饮尽,然后将空盏放回溪流。


    按照规矩,停在谁面前,谁就要或吟诗,或表演,或分享一件趣事。樊娀……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讲述了一个关于“慢”的哲理故事,虽然语速让人着急,但内容却意外地引人深思。


    第二盏酒漂向共菽与吕隼两位老者。他们并肩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正低声讨论着什么。共菽伸手取盏,与吕隼相视一笑,共同饮下。共菽吕隼合奏了一段古朴的乐章,默契尽在不言中。


    第三盏酒在灵霙面前停下。他面无表情地拿起酒盏,仰头饮尽,干脆利落。他在大家起哄下,绷着脸,用空间神力瞬间移动了几个酒盏的位置,引发一阵喝彩。灵霙瞥了一眼因此很是兴奋的采菲,紧抿着的唇似乎也微微放松了些。


    酒盏继续漂流,这次停在了乌戈玛面前。他咧嘴一笑,抓起酒盏豪迈地一饮而尽。“痛快!”他将空盏掷回溪流,力道稍大,溅起一片流光水花。乌戈玛没有管纫兰嫌弃的轻哼和天倪无奈的笑容,表演了一段草原战舞,雄浑有力。


    下一盏酒漂向荔娅。她望着潺潺流光,有些出神。


    曲水流觞……上巳节……记忆的闸门被这相似的场景轻轻撬开。溱水之畔,芍药花,被重重护卫隔绝的自由,还有那个递来短剑,说着“何不与我同谋”的申国公子……那时的上巳节,是带着枷锁的试探与算计。


    她拿起酒盏,被冰凉的触感唤回思绪。琼浆入喉,甘冽清甜,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涩。人间的上巳节,在千年流转中,竟发展出了这样纯粹欢聚的习俗。


    真好啊……朋友们齐聚一堂,饮酒谈笑,没有阴谋,没有束缚。她下意识地望向入口的方向。


    要是申由也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让她自己都微微一愣。下午田蓼和采菲兴高采烈地向申由描述转轮节和曲水流觞时,那个魔族只是一脸抱歉,说今夜魔界有要事缠身,实在无法抽身前来。


    “荔娅姐姐,该你作诗还是表演啦?”田蓼清脆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荔娅回过神,看了看周围期待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点莫名的失落和关于申由的念头。


    “我不会作诗,”荔娅站起身,焚烬弓瞬间在她手中凝聚成形,烈焰流转,“就……给大家看看我新练的箭法吧。”


    她目光锁定远处一片被伯蒲神力催生、正在飘落的巨大花瓣。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嗖——


    火焰箭矢精准地穿透花瓣中心,带着它钉在庭院尽头一棵冰晶树上,箭尾兀自颤动。


    众神喝彩。


    可惜少了一声“荔娅大人神射”。


    荔娅的脑海中,只有前日与申由一同射雨的那番情景。


    酒盏继续漂流,停在了纫兰面前。大小姐矜持地抿了一口,让天倪代她表演了一段守护光盾的幻化,光盾化作灵鸟绕场飞舞,华丽非常。


    接着是子飞,她微笑着分享了一个关于轮回初始时的小故事。伯蒲则夸张地表演了一段“预测未来”的滑稽戏,逗得田蓼采菲哈哈大笑,连束荷的嘴角都弯了一下。


    轮到田蓼时,她笑嘻嘻地拉着采菲一起,发动神力“轮回梦境”,在庭院上空幻化出一片璀璨星河,星河中流淌着无数温馨美好的梦境碎片,引得众神惊叹。


    欢声笑语充满了庭院,流光溪载着酒盏和欢声笑语,仿佛真的能洗去恚海的沉重。


    荔娅看着这一幕,心中暖意融融。她暂时抛开了惩戒父母的执念,抛开了对力量的渴求,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欢愉中。


    可惜,这温馨美好的画面,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


    当又一盏酒顺着溪流漂向正低头和姐姐分享一块点心的采菲时,异变陡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76625|1824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只见坐在采菲旁边的田蓼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变得空洞而凶狠。她毫无征兆地暴起,五指成爪,带着不属于她的凌厉魔气,狠狠抓向坐在她对面的灵霙的咽喉。


    “田蓼?”灵霙反应极快,空间屏障瞬间在身前凝结。但田蓼这一击蕴含的力量远超她本身,屏障只阻挡了半息就被撕裂。


    “住手!田蓼!”子飞的怒喝与束荷的冰蓝色法力几乎同时到达。


    咔嚓!


    一道厚实的冰墙瞬间在灵霙身前竖起,挡住了田蓼致命的爪击。冰屑四溅。


    采菲的眼神也变了,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身体骤然转向。那双空洞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几步之外、尚未来得及反应的荔娅。


    荔娅刚从田蓼袭击灵霙的震惊中回神,采菲的杀招已至眼前。焚烬弓来不及凝聚,她只能本能地向后急退。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身影猛地撞开了呆立的荔娅。


    采菲的指尖,深深刺入了挡在荔娅身前的灵霙肩头。


    鲜血瞬间染红了灵霙素净的黄衫,他痛哼一声,向后踉跄倒去。子飞束荷接住了他。


    灵霙望向毫发无伤的荔娅,脑海深处浮现了一个画面——


    恚海某个安静的黄昏,荔娅第一次,对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强大如她,也曾被如此伤害。他们是被排斥的同类,是灵魂深处有着相同伤痕的存在。


    采菲一击未中,眼珠转动,再次锁定了荔娅,作势欲扑。


    “你们疯了?”纫兰又惊又怒,华服无风自动,腕上昂贵的防御玉镯光芒大放,一道柔和的金光先是护住了她和身边的天倪,再迅速扩大,挡住了失控的田蓼采菲。


    天倪已经放下果盘,一向呆呆的脸上露出少有的认真,协助纫兰将护盾加固。这是他们两个多年的默契。


    “阿娅拉!”乌戈玛见荔娅暂时安全,全身肌肉贲张,狂暴的风旋在他周身卷起。


    他试图用风的衍生法力将发狂的田蓼采菲轻柔地“吹”离众神,卷到空旷处。但他投鼠忌器,生怕控制不好力道伤到她们的本体,风旋略显滞涩。


    “保护上神!”共菽和吕隼同时低喝,但他们的动作却与喊话截然相反。两位老者身形如电,配合默契,并非扑向袭击者,而是目标明确地直取尚未进入护盾范围的子飞和束荷。


    “子飞!”荔娅目眦欲裂。她离子飞最近,焚烬弓瞬间在手,一支火箭呼啸着射向共菽缠向子飞的拂尘银丝。火箭撞上银丝,爆开一团烈焰,却未能完全烧断那被某种力量加持的坚韧丝线。


    “束荷!”伯蒲抱着束荷急退,同时另一只手对着吕隼的方向凌空一抓,试图用空间扭曲偏移那道指风。吕隼的指风诡异一折,险险擦过束荷的臂膀,带起一道血痕和刺骨的寒意。


    伯蒲看到血痕,眼中瞬间燃起怒火和心痛。他不再退避,紫眸中星光流转,预测着共菽吕隼下一步的动作,同时强大的神力爆发,试图强行压制。


    乌戈玛加入了荔娅。巨大的拳头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力量,狠狠砸向共菽的侧肋。


    共菽竟不闪不避,一道石头屏障瞬间成形,承受了乌戈玛这开山裂石般的一拳。


    乌戈玛痛吼一声,他的攻击不仅未能撼动共菽,反而因力量反噬和对方护体神力的冲击,胸骨碎裂,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殿柱之上。


    “乌戈玛!”荔娅目睹此景,目眦欲裂。子飞正被共菽的镇压之力和吕隼的金芒围攻,束荷伯蒲暂时无虞却无法脱身,双子被纫兰天倪困住但光幕摇摇欲碎,灵霙重伤倒地……


    荔娅不再顾忌神力的消耗,将积攒的、源自人间无尽恨意的力量疯狂注入焚烬弓。


    剧烈的能量爆炸将吕隼都逼退数步。共菽的巨掌被硬生生炸开一个缺口,能量四溢。子飞抓住这千钧一发的空隙,银色神力如流水般滑脱束缚,瞬间拉开距离,但气息也明显紊乱。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站在稍远处的樊娀,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手。


    “此非,尔等,本意。乃,外邪,侵扰,心神。”她缓缓抬起的食指指尖亮起一点乳白色光晕,慢悠悠地点向状若疯魔的田蓼和采菲眉心。


    “破。”


    姐妹俩眼神中的空洞和凶狠如同潮水般退去。她们仿佛从一个噩梦中惊醒,浑身脱力地软倒在地。


    樊娀做得从容不迫,仿佛在修剪花草,与周围的刀光剑影、神力激荡形成了荒诞而震撼的对比。


    但是她的动作还是太慢,共菽和吕隼已经将子飞用力推了出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