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田蓼和采菲正凑在一起，对着一本摊开的古籍低声讨论着一种新发现的、能提升梦境安抚效果的香料配方。
“姐姐，你说把月见草的花粉加进去会不会……”
“采菲，月见草是安眠的，但梦境需要的是引导，也许星荧砂更……”
灵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们身后，一个恶作剧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此时只有一只手空着——另一只手稳稳托着一个精致的玉碟。
采菲胆子更小，这次就吓吓那个总说他“幼稚”的田蓼好了。
他伸出手，没有刻意收敛气息，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拍在田蓼肩上。
“哇啊——”田蓼惊得跳了起来，手中的古籍“啪”地掉在地上。采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看清是灵霙后才松了口气。
“还是这么不经吓。”灵霙精致的脸上毫无表情，那双血瞳在略显昏暗的殿内幽幽发亮。
田蓼捂着心口，没好气地瞪着他：“灵霙！幼稚！”
采菲也跺了跺脚：“就是！吓死我们啦！”
“幼稚？可你们不还是被吓到了？”灵霙歪了歪头，“你们的警觉性，有待提高呢。”
田蓼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托着的玉碟上：“你手上是……”
“二位上次教我烹饪，这是我的成品。”灵霙将玉碟往前递了递，水晶糕在柔和光线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甜香混合着某种清冽的草木气息。
采菲眼睛一亮，刚才被吓的怨气瞬间消散了大半：“是吗？我尝尝！”
灵霙的手却往后一缩，血瞳静静地看着采菲，无形的压力让采菲的动作顿住了。
“不许多拿。剩下的我要分发给其他同僚。”
恚海不像他曾经待过的那些地方，会歧视、排挤他，可他融入恚海依旧困难重重。
灵霙实力强大，但也有缺点。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外放的那些恐怖威压，尤其是在情绪波动的时候。田蓼和采菲，还有荔娅，是少数愿意包容他、甚至耐心教导他如何收敛气息的同僚。
田蓼和采菲对视一眼，有些无奈。长期接触下来，她们知道灵霙并无恶意，只是性格似乎有些别扭。
采菲弯腰捡起古籍，小声道：“知道啦，小气鬼。”
灵霙似乎捕捉到了她们细微的情绪，补充了一句：“你们，还有荔娅，都可以拿到两块。其他同僚只能拿到一块。”这已是他能表达的、最大的“特殊待遇”。
采菲于是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唔！好吃！甜度刚好，花香也好清新！灵霙你好厉害！”
田蓼也尝了一小块，点头称赞：“确实不错，火候掌握得很好。小鬼头，学得很快嘛。”
灵霙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他不再理会她们，端着那碟精心制作的糕点，像一只优雅又警惕的白猫，径直走向文书殿。
田蓼和采菲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起来。
“这家伙……明明心里高兴着呢，装得那么酷。”田蓼笑道。
“就是就是，”采菲掩嘴轻笑，“不过……还挺可爱的。”
“可爱吗……但他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有那双眼睛，确实有点吓人呢。”田蓼吐了吐舌头。
“安啦姐姐，”采菲拍拍她的手，“你看他什么时候真的伤害过恚海的同僚？看到慢吞吞的樊娀姐姐，他最多也就是翻个白眼走开。他就是……嗯，喜欢用那种‘我很危险’的样子当保护色吧？子飞上神不是说过，他从小在神界遭受排挤，其实很孤单的。”
文书殿，乌戈玛正热情地给众神分发着草原的食物——色泽金黄的硬质奶酪块和装在皮囊里、散发着浓郁奶香的奶茶。他高大的身影穿梭着，爽朗的笑声驱散了不少文书殿的沉闷。
“来来来，都尝尝！草原的精华，提神醒脑！”
他走到荔娅的书案前，开始对着荔娅“念经”。
“阿娅拉，停手。羊群，”他指了指荔娅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书“不会跑掉，太阳晒到山坳背阴处了，就该让眼睛和脑子歇歇，就像我们在西戎时放牧累了，躺在草地上看云那样。”
他不由分说地将奶茶塞进荔娅手里。
他还不忘运用自己风的衍生法力。一股柔和的旋风悄然卷过荔娅周身，将那些文书散发出的丝丝缕缕恨意气息吹散。
做完这一切，乌戈玛大剌剌地在荔娅身边坐下，拿起一块奶酪塞进嘴里：“还记得吗？那次你把隔壁黄叔家刚染好的羊毛毯当成雪地，一脚踩上去，结果被黄婶追着打了半条街！”
荔娅捧着温热的奶茶，紧绷的神经似乎被奶香和熟悉的乡音熨帖，忍不住回击：“哼，那也比不上你！你把人家好好的猎犬当成饿狼射了一箭，被黄叔揍得三天下不了地！”
“还不是黄叔的猎犬太凶！跟真的狼似的！你不也被那猎犬吓到过，躲在我后面不敢动！”乌戈玛毫不脸红地反击，爽朗的笑声在殿内回荡，引来不远处共菽、吕隼两位老者慈祥的微笑。
灵霙端着玉碟走了过来，停在荔娅和乌戈玛面前：“荔娅，乌戈玛，我和田蓼采菲两位姐姐学做了点心，尝尝？”
他将玉碟递到荔娅面前，特意强调：“承蒙前辈近日照拂。荔娅，你可以拿两块。”
乌戈玛浓眉一挑：“哦？神界的点心？我尝尝看，和我们西戎的奶疙瘩有何不同！”他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拿最大的一块。
荔娅则对灵霙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拿起了一块：“谢谢，灵霙，你有心了。愿意花时间学做这些，很不容易。”
荔娅有些惊讶。这个看似冷漠疏离的少年，心思竟然细腻。近日这点微不足道的关照，竟被他记在心里，还特意学了手艺来表达谢意。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像不合时宜的冷风，骤然吹散了这份小小的温馨：
“有吃的？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申由无声无息地出现。他斜倚着门，那双深邃的黑眸带着惯有的笑意，先是扫过荔娅手中的糕点，随即，落在了灵霙身上。
在看到申由那张熟悉的脸的瞬间，灵霙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原本收敛的危险威压骤然爆发。
申、由！
这个曾经试图拉他入魔王之争漩涡的混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灵霙猛地踏前半步。
殿内的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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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仿佛都低了几度。几卷文书无风自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殿内另一角，共菽、吕隼、樊娀正聚在一起整理归档的玉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陌生的魔族气息让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荔娅，他……”
“别怕，他是申由。他……”荔娅斟酌着措辞，“他有神界的许可，可以出入恚海。不是敌人。”
“怎么？”申由像是没看到灵霙的敌意，或者说根本不在乎，饶有兴致地走近了几步，“我长得很吓人吗？”
他的目光又落到荔娅手中的糕点上，那清甜的气息确实诱人。申由很自然地朝荔娅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
看到申由动作的瞬间，灵霙的赤瞳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冷光。
一股无形的庞大力量骤然降临。申由伸出的手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沼泽，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拿开你的脏手。”
这股无形的力量在对申由下绝对命令——跪下！痛苦！忏悔你的僭越！
然而，和上次在魔界与申由交手一样，那股足以让普通魔族瞬间崩溃的力量，竟无法让申由的手指弯曲半分，更遑论让他跪下。
申由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眉毛微微一挑，仿佛只是被微风拂过。
他收回了手，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个小神明：“呵，还挺护食。”
灵霙被“护食”这个侮辱性词汇彻底惹怒了。
“这是我给恚海同僚们做的。没有你的份。”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周身魔力剧烈波动，殿内的光线都随之明灭不定。
他再次试图凝聚更强的力量攻击申由，但，申由的力量层次完全超出了他认知。
申由此魔，力量深不可测，或许比那个疯狂的骨力还要危险。
申由已经转向了荔娅，仿佛方才只是被一只烦人的飞虫侵扰。
“荔娅，你喜欢这种精致的小点心？要不要我下次也……”
“不需要。”灵霙立刻截断了申由的话，“此处已经有田蓼和采菲姐姐了，不需要你这种肮脏的东西！”
他算什么东西，敢骂他“护食”？
申由想干什么？想要把荔娅，乃至整个恚海，全部拖入他那恶心的计划里？
“咦？灵霙，你做了糕点呀？”田蓼和采菲像两只翩跹的蝴蝶，好奇地凑近，瞬间缓解了紧绷的气氛。
田蓼来到荔娅身边，看着糕点：“看起来好漂亮！荔娅你快尝尝，是灵霙做的好吃，还是我们做的好吃呀？”
采菲立刻挽住姐姐的手臂：“姐姐，你就别为难荔娅了，当然是都好吃啦！灵霙这么用心，肯定很棒！”她说着，对灵霙投去一个鼓励的笑容。
荔娅顺着采菲的话，又拿起一块糕点，认真品尝了一口，对着灵霙真诚地赞许道：
“手艺不错。谢谢你，我很喜欢。”
灵霙没有回头，简单应道：“喜欢就好。”
一旁的申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目光在灵霙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像是在评估什么，随即转向荔娅，轻松地转移了话题：
“下次我请你们尝尝魔界的风味？保证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