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严言扒着前排的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塑料边缘，心里那点想找沈隅的念头像揣了只兔子，扑腾得他坐不住。
学习方面，没有沈隅，他自己学起来很吃力。
林溪虽然成绩也很好，但是她的笔记本永远工整得像印刷体，却少了点沈隅那种能把知识掰碎了、带着个人温度递过来的感觉。
更何况，陆严言自己也清楚，他想找的从来不止是讲题的人。
趁着课间操的间隙，陆严言兴奋地回过头，打算借着讲题的名义去沈隅身边刷点存在感。
兴冲冲地转过椅子，预备好一句“沈隅，刚那道物理题……”，话到嘴边却卡了壳。
沈隅趴在桌上，校服领口被压出几道褶皱，露出一小片白皙的后颈，黑乎乎的头发软乎乎地搭在手臂上，显然是趁着这十分钟补觉呢。
那点雀跃瞬间泄了气，陆严言撇撇嘴，心里有点涩。
他知道沈隅最近睡得少，有时候都熄灯了还能看见他打着台灯在学，还能看到他桌上摊着竞赛题。
可这点体谅刚冒头，就被另一个更顽劣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悄咪咪地跑到沈隅旁边那个空位上，盯着他垂下去的那只手。
那只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此刻正松松地蜷着，手腕处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白。
以前做同桌时，他们总勾肩搭背，有时候凑在一起看题，胳膊肘碰着胳膊肘，指尖不经意就蹭到一块儿，谁也没当回事。
牵一下没事吧？反正他们之前也没少牵。
指尖像羽毛似的探过去，先轻轻碰了碰沈隅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跳，像触到了块带着凉意的玉。
他紧张地抬眼瞄了瞄沈隅的后脑勺，呼吸都放轻了，见对方没动静，胆子顿时大了起来。
手指一点点蜷起，小心翼翼地扣住了沈隅的手指。
沈隅的手很软，不像他本人看着那么冷淡。
陆严言偷偷用了点力，把那几根手指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心里有点小得意，又有点慌。
奇怪，沈隅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沉？以前他哪怕是趴在桌上打个盹，自己稍微动一下他都能醒，今天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琢磨着，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力道，不是挣开，而是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陆严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又透着十足冷意的声音：“放开。”
他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清明得过分的眼睛里。
沈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眼神却像淬了冰，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点刚睡醒的迷蒙都没有。
陆严言心里咯噔一下，那点小心思被抓了个正着，脸颊有点发烫，可握着的手却没松，反而更紧了些。
他梗着脖子，故意用以前那种耍赖的语气说：“不放！我们之前牵的少了吗？你怎么回事？不要我这个兄弟了吗？”
沈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更冷了：“性质不一样了，松手。”
“哪不一样了？”陆严言不服气，声音都拔高了点，“不就是因为我那天……亲了你一下吗？”
“对。”沈隅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可你当时说了不讨厌我啊！”陆严言急了，眼底都带上了点红，“你说你不讨厌的！”
“嗯，我不讨厌你，但不代表我不讨厌你对我……”沈隅承认得很坦然，目光却始终没离开他的脸，像是在审视什么。
“那凭什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陆严言试图绕圈子，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沈隅的指腹，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沈隅，你讲点道理啊……”
沈隅却不吃他这套，学霸的逻辑清晰得像公式推导：“在你搞清楚自己的感情之前，我们不能像从前一样。”
“我怎么没搞清楚？”陆严言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点被冤枉的委屈，更多的却是急不可耐的真诚，“我很清楚啊！沈隅，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你怎么就不信呢？”
他说得又快又急，脸颊因为激动泛起红晕，握着沈隅的手也在微微发颤。
沈隅静静地听着，眼神里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点，却又很快被一层更深的平静覆盖。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陆严言心上：“你现在，比较冲动。”
陆严言愣住了，刚涌上来的勇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只能死死地攥着沈隅的手，看着对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里又急又涩——冲动怎么了？冲动就不是真心了吗？
陆严言识相地放开手，退而求其次，“那我问你道题可以吧？”
沈隅刚要开口，大概是想说“课间时间快到了”，陆严言已经抢在他前头，把书包往桌上一磕，掏出皱巴巴的数学练习册，声音亮得像揣了串铃铛：“这个你可不能拒绝啊——你上次明明说过，会帮我考进前八百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耍赖的得意，倒像是笃定了沈隅不会食言。
沈隅看着他那本卷了角的练习册，又看了看他眼里藏不住的期待，嘴唇动了动，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个单音节：“嗯。”
讲题的时候，陆严言倒真是难得的安分。
他把椅子往沈隅那边挪了挪，膝盖几乎挨着对方的课桌，鼻尖差点碰到沈隅的胳膊肘。
平时总爱东张西望、手闲不住的人，此刻却乖乖地把下巴搁在胳膊上，眼神直勾勾盯着沈隅手里的笔。
沈隅在草稿纸上画辅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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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他讲得不快，每一步都拆解得很细，偶尔抬眼问一句“这里懂了吗”，陆严言就立刻点头，或者皱着眉指某个步骤，声音放得低低的：“这里，为什么要做垂线？”
没有趁机碰他的手，没有故意说些没头没脑的话，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隅讲着讲着，心里那点紧绷的弦悄悄松了。他瞥了眼陆严言的草稿本，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图，步骤倒是记得齐全，比平时作业认真了不止一点。
最后一步写完，沈隅把笔放下：“懂了？”
“懂了！”陆严言立刻点头，把练习册和草稿纸往书包里塞，动作快得像怕沈隅反悔。
他站起来时，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吱呀”一声，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沈隅以为他这就要回座位了，刚要把自己的书往旁边拢一拢，就听见陆严言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试探，像在踩薄冰：“沈隅，你……想让我考砸了出国吗？”
沈隅抬眼，撞进他有点飘忽的眼神里。
陆严言赶紧补充，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尾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毕竟……我要是出国了，就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他说完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像是在等一个审判。
阳光从走廊斜斜照进来，在他发梢镀了层金边，却遮不住那点藏在眉梢的不安。
沈隅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像只没心没肺的小狼崽，此刻倒露出点怯生生的模样。
其实陆严言也挺笨的。他无奈地弯了弯嘴角，那点笑意很淡，却像春风化了点冰，眼神也软了些：“如果我想让你考砸，刚才就不会给你讲题了。”
陆严言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真的？”见沈隅没反驳，他立刻挺直腰板，语气里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那我下次还来找你讲题！”
不等沈隅回应，他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回了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时，后背都挺得笔直。
他趴在桌上，偷偷往沈隅那边瞥了一眼，见对方正低头翻书，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俊。陆严言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他忽然想起温晴。上次温晴鼓起勇气跟沈隅表了白，被轻轻巧巧地拒绝后，就再也没主动找过沈隅，连眼神都绕着走。
可自己呢？被沈隅明明白白地说“性质不一样了”，被说“冲动”，却还是会给他讲题，会绕着弯说不想让他出国。
陆严言用指尖戳了戳桌面，心里那点模糊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他对沈隅，是真的不一样。这种想靠近的心思，这种被拒绝了还想再试一次的执拗，是他对别人从未有过的。
慢慢来，总会让他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