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空调呼呼吹着冷风，窗外的阳光刺眼，陆严言“唰”地一下拉上窗帘。
座位太硬陆严言睡不着，他悄悄把目光移到旁边的沈隅身上——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在睡觉。
他试探性地问：“沈隅，醒着没？”
沈隅应了声，转头看着他他。陆严言腿屈在狭窄的铺位里，想到奶奶在车站送他们时脸上的不舍，顿时心脏像被揪了一下，他随口问起：“你说奶奶都那么大岁数了，你怎么不回老家待着陪她？非得跑到南城来上学。”
沈隅沉默了几秒，声音很轻：“老家那边最近的高中，离家也有二十公里。”
“二十公里？！”陆严言的音量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眼里满是不可思议，“那怎么去啊？骑车得俩小时吧？下雨天咋办？”他咂咂嘴，自己从家到学校那点路，每天慢悠悠晃着走也就十分钟，二十公里听着就像天方夜谭。
“嗯，我从小就是在南城长得的，对那里也熟悉。”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没事，你问吧。”
“你爸妈？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怎么这么突然……如果是普通工作也不会那么容易就……”
“警察。”
“啊？”陆严言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圆圆的，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惊讶，“是……是缉毒警那种吗？就像电视里演的……”
沈隅摇摇头，喉结动了动才找回声音，声音比刚才沉了些：“不是，就普通民警。在辖区里管邻里纠纷，追偷东西的小毛贼那种。”
没等陆严言回答，沈隅又道：“这件事其实挺复杂的，以后有空我再说给你听好吗？”
“哦……”
再睁眼时，火车已经驶进了南城站。空气里飘着熟悉的潮湿气，陆严言拎着行李箱出站，感觉像是做了场短暂的梦——前一秒还在老家的田埂上，后一秒就被裹进了南城清晨的车水马龙里。
第二天一早，陆严言站在浴室镜子前刷牙，薄荷味的泡沫在嘴里泛着凉。看着镜中穿着校服的自己，他忽然有点恍惚，昨天还在和沈隅挤火车卧铺，今天就已经站在了自家浴室里，这种切换快得让人有点发懵。
他是走读生，踩着早读铃到学校就行。想起沈隅昨天下午一到南城就直接去了学校，陆严言含着牙刷嘟囔了句：“傻逼学校，怎么就放20天。”
推开家门，晨光已经爬上了街角的梧桐树，风里带着夏末最后一点热意。陆严言咬着面包慢悠悠地坐进黑色轿车。
走廊里还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新生报到的喧闹。陆严言从一楼找到三楼，额角沁出薄汗。
内宿生昨晚就知道分班结果了，偏偏他现在没了许泽锐那样消息灵通的朋友，沈隅又没带手机——此刻只能像只无头苍蝇，对着每层楼墙上贴的分班表挨个扫。
三楼九班的门牌刚映入眼帘，他就听见了教室里传来的吵嚷声。快步走近，目光在泛黄的打印纸上扫了几遍，终于在中间位置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指尖刚点上去，旁边那个名字让他顿了顿——沈隅。两个名字挨得极近，像特意排好的。
推门进去时，风扇在头顶嗡嗡转着。陆严言扫了眼教室，莫名觉得眼熟——靠窗那个转笔的男生，后排啃面包的女生，甚至讲台上擦黑板的值日生，都像在哪见过。
视线很快落在倒数第二排。沈隅正低头翻着课本，侧脸在晨光里透着层柔光，他旁边的空位赫然留着。
四目相对时，沈隅眼里漾开点笑意。陆严言挑了挑眉，笑着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时带起一阵风。
后面陆严言才从沈隅口中得知了原来这次分班是完全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室分布来编排的。
陆严言恍然大悟，指尖敲了敲桌面：“难怪，我说怎么看谁都眼熟。”他啧了声，语气里带点调侃，“学校也太懒了。”
话锋一转，他偏过头看沈隅，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不过幸好咱俩还在一间。不然就没人跟我玩了。”
“嗯，愿望成真？”
沈隅说的是期末考他们在走廊说的那些话。
“可不是嘛！”陆严言笑得更开，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完美应验。”
预备铃的最后一声还在走廊里荡着，教室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卷发女人走进来，高跟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教室瞬间静了，连窗外的蝉鸣都仿佛清晰了几分。
她走到讲台前站定，深棕色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一身剪裁利落的职业装。双手轻轻撑在讲台边缘，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抬眼扫过教室时，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人，班里几个偷偷抬眼的学生立刻缩回了视线。
“我是你们这学期的班主任，兼任英语老师，杨雪。”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砸在空气里，是那种一听就自带威严的语调。
她顿了顿，视线又扫过全场，“不知道往届的学长学姐有没有跟你们提过我——我只带高三，教出的班，本科率百分之百，重点本科率百分之九十。”
讲台下有细碎的抽气声，几个学生下意识挺直了背。杨雪的目光在攒动的头顶逡巡一圈，嘴角似乎抿出个极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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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度：“所以不用怕，跟着我的节奏走，高考想上心仪的大学，不难。”
她顿了顿，指尖在讲台上轻轻叩了两下：“但我知道，你们不会只满足于此。这个班的成绩我看过，底子不错，竞争力够。”
“期末没考好的也别垂头丧气，”她的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股笃定，“现在不算数，真正的仗在明年六月。接下来一年，咱们一起使劲。”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窗外的蝉鸣恰好停了，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
杨雪站在讲台上，手里转着一支白色粉笔，声音清晰地撞在墙上：“现在开始复习，分五个模块——词汇、语法、阅读、作文、读后续写。”她抬眼扫了圈教室，“都把之前的课本拿出来，我先带着过一轮，后面主要就是做题、讲题，清楚了？”
“清楚！”四十多个声音叠在一起，在不大的教室里荡出回音。前排几个同学已经飞快地从桌肚里抽出课本，哗啦啦的翻页声此起彼伏。
墙上的时钟慢悠悠爬过三格，临近下课，杨雪从教案夹里抽出一张白纸，举起来晃了晃：“这是新座位表，下课后自己换位置。”
她顿了顿，目光在人群里转了圈，“座位是按成绩互补排的，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互相帮衬着进步。”
下课铃刚响，杨雪已经抓起教案夹往门口走，高跟鞋的“笃笃”声转眼就消失在走廊里。她刚踏出教室，后排几个男生就率先冲了上去，很快，更多人围拢到讲台前，踮脚的、探头的，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像突然炸开的鸟群。
陆严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橡皮，心里七上八下的——要是被调开怎么办？他偷偷瞥了眼旁边的沈隅，对方正低头整理着笔记，侧脸在光线下显得很平静，可陆严言自己的心跳却莫名快了半拍。
“去看看？”沈隅忽然侧过头，对陆严言说道。
陆严言刚要应声，就被涌上前的人潮带着往前挪了两步。他踮着脚尖在人群外张望，目光在那张密密麻麻的座位表上扫了又扫，忽然眼睛一亮——他和沈隅的名字紧挨在一起，只是位置换到了第三组第三排，靠窗。
“哎，”陆严言拽了拽沈隅的袖子，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老师说的成绩互补，该不会是因为你哪科都好，我哪科都悬，才把咱俩捆一块儿吧？”
沈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座位表，嘴角弯了弯：“有可能。”
“那我可赚大了！”陆严言拍了下手，眉梢都扬了起来，“走走走，换位置去，晚了怕是要被人抢了座。”他说着已经拎起自己的书包，往新座位的方向挤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晃动的发梢上，镀了层浅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