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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有病没病

作者:玉台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太医院院判提着药箱匆匆进来,见陛下守在榻边,大气都不敢喘,躬身行礼后,小心翼翼凑到榻前。


    指尖搭在荣安侯的腕上,三指轻按,凝神探了半晌,眉头微微蹙起,而后又换了只手,反复诊了两回,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这脉象平稳有力,哪有半分病气?


    越珩目光紧盯着太医的脸,见他神色迟疑,心一点点沉下去,手不自觉地攥住了江鹤汀的腕子,感受到那薄薄肌肤下跳动的脉搏,这才稍作安心。


    待太医后退几步站回原处,他开口问道:“荣安侯的身体究竟是何情况?”


    太医和江鹤汀同时感到心头发慌,一个是怕被揭穿,一个是怕被误以为医术不精。


    偷眼瞧了瞧陛下紧绷的神色,又瞥了眼荣安侯倚坐在那里,正用眼尾扫向他。


    太医心中默默叹气,陛下这般紧张,且侯爷盛宠正眷,若是说没病,定然以为自己医术不精,还要遭荣安侯记恨。


    可要说有病,又实在诊不出来。


    越珩见他支吾不答,侧首对着江鹤汀郑重道:“你别忧心,不管是什么病,都能治好。太医若是不行,那就张贴皇榜,召集天下名医,总能寻到法子的。”


    太医听到这话,知道再拖不得,硬着头皮尽量将声音放得平稳,“陛下宽心,侯爷并非顽疾,只是冬日畏寒。


    前些日子许是不慎冲了风,气血略滞,只需好生休养几日,再服些温补的汤药,便无大碍。”


    唉,欺君之罪,只盼着荣安侯能演得像点,别连累他一起倒霉。


    江鹤汀搭在被上的手,这才悄悄松了劲,决定顺着演下去,正好借这由头躲几日。


    越珩扫过太医发白的脸,并未完全放下心,质疑地问道:“既无大碍,你方才为何迟迟不答?”


    “臣是头回为侯爷诊脉,侯爷身份尊贵,臣不敢有半分轻忽,故而多诊了几遍,慎之又慎,才敢回禀陛下。”这话半真半假,也算圆得过去。


    越珩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勉为其难接受。可眉头没松多久,反倒涌上更深的愧疚。


    果然是因为他毁了地龙,让江鹤汀受冻才病的。


    他顺着那腕子向上移去,握住了江鹤汀的手,似乎是要用掌心将那点凉意捂热,“你安心休养,这几日,我会亲自在这儿守着你。”


    恍惚间江鹤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睫毛颤了颤,没稳住声气,不可置信地问道:“陛下刚才在说什么?”


    想到两人可以日日相处,越珩温声重复道:“我说,我会亲自在这儿守着你。”


    说完便开始期待了起来。


    江鹤汀的天塌了。


    原想着装病能落个清净,现在倒要日日对着越珩了,那他何必折腾这一遭呢。


    挣扎着委婉劝道:“臣不过是小恙,陛下您龙体为重,若一直守在这儿,怕是会过了病气,还是避一避的好。”


    “曾听闻,病气若能过给旁人,患者的病便会好得快些。”越珩目光落在他脸上,神情过于认真,带着锋芒与强势,甚至令人心生畏惧。


    “若是这传言为真,我希望你明日就好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恳切,使得江鹤汀心头猛地一颤,瞬间乱了方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接,就那么顿在了那里。


    越珩的知交情谊,似乎太过浓烈了。


    太医的天也塌了,这话他听着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背的汗都浸透了官袍。


    可以等他走了再说吗?免得这两位神仙哪日突然想起来,就随手把他给灭口了。


    不多时,内侍端着汤药进来,苦涩的药味在殿内弥散。江鹤汀盯着那碗药,迟迟没有接下。


    毕竟是药三分毒,他不太想喝。


    嗯,不是因为嫌苦。


    正要开口推辞,却被越珩先一步按住。


    “乖些,喝了药好得快。”


    太医忙趁机补道:“侯爷放心,臣开的都是温补气血的方子,暖身养气,于人无甚大碍。”


    江鹤汀听出太医的暗示,这才抬手端过药碗,在越珩的注视下仰头一饮而尽。褐色药汁顺着唇角滑落,在他白皙肌肤上洇出道深痕。


    越珩用指腹轻轻揩去那药渍,划过下唇时,鬼使神差地按了一下,柔软温热触之爱不释手。见他露出疑惑神情,这才回过神。


    而后随即递上一盏净水:“漱漱口。”


    来回漱了两遍口,可那股萦绕在体内的苦涩,却仍未散去。对此越珩早有准备,示意内侍呈上一碟桃脯。


    江鹤汀看着忽然怔住,自他娘离世后,这么多年,喝了药再没人会特意拿桃脯来哄他,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要忘了。


    鼻尖发酸,低头遮掩情绪。


    越珩只当他嫌麻烦,不愿沾手,于是拈了块桃脯递到他唇边,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江鹤汀张口轻咬,声音低哑:“多谢陛下。”


    “太生疏。”越珩不满,把手移开,“换个称呼。”


    见他这闹脾气的模样,江鹤汀蓦地失笑,仿佛又见着了年少时的越珩,青稚里带着股不屈,嘴上硬邦邦,心却软得很,是个极好哄的人。


    他收了笑意,抬眼望去,目光坦然,轻轻喊了声:“越珩。”


    越珩眼底霎时亮了,手上带着点不易察的轻颤,当即把桃脯递回他唇边。


    他想要的就是这样。


    江鹤汀在他身边,不用藏着心思伪装,不用刻意摆出恭敬模样,能松快,能随性,便是张扬任性也无妨,只要肆意随心地留在他身边,便够了。


    一旁的太医听得心尖发颤,后背的汗又冒了一层,垂着头,连呼吸都不敢过重,只盼着能早些告退。


    毕竟再待下去,日后怕是真要落个不明不白的下场。


    之后几日,越珩真如他所说,每日朝散就直接来偏殿待着。带着一身晨露的冷意,到了殿门口,先驻足片刻,解下大氅,抖落身上寒气,才缓步进去。


    一进殿,目光先往榻边扫。见江鹤汀或歪着看书,或坐直了侍弄花草,不再是先前恹恹的样子,眉峰也舒展些。


    窗边矮案早被内侍收拾妥当,一叠叠奏疏码得齐整,朱笔斜搁在砚台旁,印玺用锦布裹着就放在那里,丝毫没有要避着江鹤汀的意思。


    殿内墨香混着兰草香,倒也清雅。


    江鹤汀起初那股子被迫装病的憋闷,这一日日磨下去,也早就消散了。


    他立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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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桌架旁,捻着兰草的叶片,油润发亮,是他日日打理的结果。


    身后传来衣料轻擦的声响,江鹤汀不用回头,也知是越珩。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那人语气随意,带着点探究:“这盆兰草,养了这些日子,怎么总不见长?”


    他转过身时,见越珩已坐在窗边案前,玄色衣摆松松搭在膝上,没碰那些奏疏,只支着额看他,慵懒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江鹤汀回道:“殿内地龙虽暖,可到底不是真的春日,它能活着,没枯了,已是给足了面子。”


    “有你精心侍候着,竟还如此不知足。”越珩说着,目光落在那几片新叶上,喉间低哼了声。


    他是妒忌的,这些物件夺走了江鹤汀的心思,明明待在一个殿中,可那目光也不总是停留在他的身上。


    想到昨日寻着时机,偷偷掐下的几片兰草,这才稍舒心了些。


    勾了点浅淡的得意,他收回目光,拿起案上的一份奏疏,带着刻意道:“你堂兄江楼月,再过几日就该到淮州了。


    此次淮州赈灾,我命户部把钱财物资拨得足足的,他只要将差事办妥当,任期三年一过,便可调他回京,届时先入六部轮转。他若是争气,十年之内,未必不能进内阁。”


    说罢,他抬眼看向江鹤汀,眼底带着点期待。


    可江鹤汀却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鬓边的发丝垂落下来,语气平静无波,问出的话却字字沉实:“旁人能因我而鸡犬升天,那我自己呢,陛下?”


    这日升日落,也算清净安稳,他曾尝试着告诉自己得过且过。


    可这一生还长,总不能永远躲在这方寸之地,连自己要走的路都不敢问。


    话落进耳里,越珩面上笑意顿时淡了。指腹摩挲着奏疏纸页的纹路,忽然沉默下来,整个殿内都仿佛凝滞住了。


    他提拔江楼月,给江家撑门楣,便是想让江鹤汀没有后顾之忧,能安安稳稳留在他身边。


    为此他甚至都愿意做出让步,只待江楼月成婚,就把人调回京中。


    可江鹤汀要的,显然不止这些。


    他知道高官爵禄对男人的意义,可还是私心作祟,怕他接触了外界变了本心,更怕他真开口要出宫,阻拦不住。


    面对江鹤汀时,总莫名想攥紧些什么,他不懂那焦躁的缘由,只知最要紧的,是把这人留在身边。


    更何况,如今还有越珺那余孽虎视眈眈,他怎能容忍与江鹤汀的分离。


    江鹤汀立在那里,没再说话,只直直地看着越珩,没有半分退缩。那眼神里藏着试探后的失望,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越珩心上。


    两人就这般静着,在沉默中交锋。


    殿外有风吹过,都显得格外清晰。


    越珩喉结滚了滚,终究只是错开目光。


    “阿鹤,该喝药了。”


    江鹤汀忽然低笑出声,“多谢陛下关怀。”说罢便走到桌案对面坐下,轻轻搭在案沿,静等内侍端药来。


    凝滞的气氛霎时松懈下来,仿佛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


    越珩松了口气,只是看过去时,愧意更浓。


    阿鹤,是体谅他的。


    所以他会从其他地方来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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