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要成亲了?
她左右环顾了一圈,周遭样样教她感觉陌生。这具身体很瘦弱,弱到让她觉得任谁一巴掌都能把自己给拍死。她抬起自己的手,瞧见十指尖尖,指甲留得长长的,掌心的茧都不见了,只剩下柔软的肉。
这跟她想象得不一样。
在冯般若的想象之中,二十六岁的自己应该是一个闯荡江湖的游侠,鲜衣怒马、快意恩仇。她虽然曾经喜欢过颍川王,但当她知道颍川王实际是个喜欢收集人皮的变态以后,颍川王在她的心中已经从一个菩萨般英俊的伟男子,变成了需要她铲奸除恶的对象。
她怎么会嫁给他,还把自己养成这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呢?
冯般若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幸好他已经死了。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间隙之中她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原时间线的冯般若没有在那个雨夜去找他,所以也没见到他那些恶毒的收藏品。颍川王与她私相授受了一段时间,向皇后求娶她,皇后本来不肯,但冯般若却以死相逼,非要嫁给他不可。没办法,皇后只好为她和颍川王赐婚。
颍川王那年三十二岁,他和先夫人的儿子——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卫玦,已经十四岁了。
卫玦只比冯般若小三四岁,这也是皇后不同意冯般若嫁给颍川王做继室的原因之一。世子年纪这么大,除非他死了,否则冯般若困在这深宅大院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但是无奈原本时间线上的冯般若被他骗得团团转。
然而在新婚当夜,颍川王死了。
他那天吃多了酒,被小厮搀扶着往青庐来。可是不知怎的,走到青庐面前突然嚷嚷着要去看看他的宝贝,一行人又吵嚷着去了。后来第二日,大家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荷花池里溺亡。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去甩开所有人孤身一个去荷花池,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失足跌落,还是被人谋杀。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他死了,冯般若继承了颍川王府,她作为颍川王妃撑起了颍川王的门楣。就连卫玦的颍川王世子之位,也是她为他争取来的。因此卫玦十分感念她的恩德,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仍然乖顺地喊她为“母亲”。
冯般若虚浮着脚步走出房门,门口的婆子正在为她把门,见她推门出来,忙迎上来问:“王妃,都布置好了?”
“布置什么?”冯般若问。
“不是您说要在新夫人的被褥上放绣花针吗?”婆子问,“您说新夫人是南蛮子,不懂规矩,得好好教育教育她,所以要她坐有针的褥子。针扎在屁股上都不动,这才是称职的世家媳妇。”
冯般若不可思议:“这主意是谁出的?我?”
“是您啊。”婆子道。
冯般若欲言又止。她沉默了半晌,最后道:“是,是我,我做完了,咱们走吧。”
婆子道:“好,我这就伺候您去休息。”
“休息?”冯般若一怔,“可是……今天?今天不该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吗?”
“今天是世子和新夫人拜堂成亲的日子啊。”婆子道:“也是您说的啊,您休息够了再出去,让新夫人在门口先跪上两个时辰再进门,好好挫挫她的性子。”
这十二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原本时间线里的冯般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冯般若难以置信:“这话都是我说的?”
“是您说的啊。”婆子道,“奴婢怎么敢乱传王妃的话呢?”
冯般若沉默良久,她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时值七月,热得出奇,虽然日头已经偏西,但是新娘子身着玄纁婚服,头上是花钗蔽髻,跪上两个时辰,岂不是要晾成人干了?
许久,冯般若道:“算了,让她起来吧。今天大婚,让人看见了难免会传闲话,以后进了王府,有的是她跪的时候。”
婆子立刻称赞她:“还是王妃心善。”
新夫人越宛清,也就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原本的冯般若讨厌她,除了对卫玦有些莫名的心思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越宛清是原颍川王妃,也就是卫玦亲生母亲的外甥女。
这门姻亲本是卫玦的亲生母亲定下的,在她病死之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为小卫玦和小越宛清订下了婚约。原身本来就看不上越家的门第,更遑论这桩婚事还是由情敌做主,因此一直想要跟越家退婚,所以才把这桩婚事拖到了卫玦二十三岁。可是越家乃是将门,越宛清的父亲立下战功之后,向皇帝提出用战功换取颍川王府履行婚约,原身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
冯般若带着婆子走去了二进门。
这类拦住新妇,不许新妇进门的婚俗,又称“拦门”。原本是新妇进门之前,夫家的晚辈聚集在这里玩闹取乐,收受礼物和金银锭子,直至满意才放新妇进门的旧俗。但是颍川王府人丁单薄,没有晚辈,只有原身一个母亲,本就不该拦门,或是换上一群年轻的丫头小子来沾沾喜气,也就罢了。原身却蓄意派人将她堵在这里,还逼迫她罚跪,正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冯般若走到二进门一看,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越宛清坐在软轿上正要下来,底下丫鬟女赞正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和她派去的婆子争执。
“娘子们,这是王妃的命令,老奴只是奉令行事的。您几位为难老奴,着实没有意义。新妇不跪,那老奴就不能放新妇去婚寝。”
“颍川王妃怎么会有这样的命令?新妇来了不让进门,却要在门口罚跪,普天之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必定是你这婆子胡乱挑唆!”
“无论如何,新妇若是不在这门口跪足两个时辰,老奴是万万不肯放新夫人进门的。王妃是最重规矩的,新妇也不想还未进门就开罪了王妃吧?”
再看新妇,她红彤彤地站在那里,朱唇轻抿,脸色略有些难看。
冯般若感到一阵头大。眼看两方推推搡搡地就要打起来了,她立即喝止:“够了!”
颍川王妃声如洪钟,一声厉喝之下竟无人再敢轻举妄动。
既然王妃已经亲自来了,几个婆子都不敢再多嘴多舌,立刻缩头缩脑地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王妃。”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前院还在见客呢!”冯般若三步并作两步,已跨过了二进院的大门。走近了再看,越宛清果然头上梳着厚重的蔽髻,顶着九钗花树,身上披着做成垂胡袖的曲裾深衣。
这身行头粗粗一估,也得有二三十斤。
冯般若道:“规矩体统,都让你们吃了吗?在这里吵闹什么,让人听见了岂不正是落人口实!既然新妇到了,就让她进去,也就罢了。何苦平白惹的外人看笑话!”
越宛清此刻已经完全走下软轿。她上前迎了几步,随后在冯般若面前跪而拱手,头触地两次,一拜再拜,将贽礼奉于冯般若面前,口中道:“新妇越氏,敢见舅姑,愿以微物表敬。”
新妇即使在此刻都顾全着颍川王府的颜面,将原身莫名其妙的罚跪解读为了想要她提前行拜姑礼。礼物奉上,原身再没有理由不许她进门。冯般若自问,她反正是作不出这样的高情商发言的。
冯般若只得伸手接过。
可是拜姑礼本不在此刻,她根本什么都没准备啊。眼看就要尬在当场,冯般若浑身上下一摸,在手臂上摸到了一个金臂钏。
冯般若当机立断褪了下来,交给越宛清,口中也道:“愿以微物相存。”
婆子在一旁瞧见那臂钏,连声道:“天呐,王妃,这不是王妃母亲的遗物吗?这么贵重,怎么能送给新妇呢?”
“多嘴!”冯般若回身瞪她一眼,但心中甚慰。
如此,拜姑礼成,越宛清在女赞的搀扶下走向青庐。冯般若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此刻,有系统的声音滋啦滋啦地在她耳边响起,逐渐变得清晰。
【宿主怎么这么轻易就让她走了】
【宿主应该让她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将她整治得服服帖帖的啊】
“你怎么还跟我到这儿来了。”冯般若扶额,“整治她有什么用,你最终不是想要让她和卫玦情比金坚吗,现在卫玦又不在,折磨她给谁看?”
【在宿主没有完成任务之前,系统会一直陪伴着宿主的】
【请宿主认真执行系统发布的任务,如不执行,或人物出现OOC行为,系统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9080|1822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遭受电击惩罚】
另有小字标注,OOC是指与人物性格不符的言行举止。
“可是,什么又是电击?”冯般若不耻下问。
随着她话音一落,有一股奇异的酥麻感从她的脊梁骨上爬出来。那感觉又酸又胀又痛,十分难捱。
【因为宿主不理解电击,所以现在系统释放微量电击让宿主体验电击的感受。请宿主注意,此次体验的能量只有正常电击的十分之一】
冯般若看见自己一缕头发被系统电的飞起,蒲公英一样悬浮在空中。
她连忙问:“原剧情里越氏也被罚跪了吧,她是怎么进门的?”
【吵嚷声太大,惊扰了外院宾客。男主及时出现,惩治了婆子,这才迎女主进门】
冯般若哪里知道,古言虐文的高光时刻自然都是要给男主的。女主的聪慧高情商,大家根本不在意。冯般若只是暗想,她这一步误打误撞还走对了,否则大婚当日在家里闹出这等事,岂不是要被外人笑话死。真不知道原身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她回到自己的院中,接下来,她就等入了夜,昏礼之际再去青庐。丫鬟婆子劝她休息一会儿,别累着自己,可她现在却觉得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好像一条很久没有人遛的狗,浑身刺痒。
她要给自己放放电。
冯般若将下人全部赶走,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翻箱倒柜。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鸳鸯戏水是自己绣的,要知道就在今日以前,她给颍川王绣的麒麟丝帕形容扭曲,好几个婢女曾委婉劝她不要送了,是她自己执意如此。而眼前的鸳鸯戏水十分精美,栩栩如生,说是她自己绣的,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她再找寻自己真正的家伙事儿,竟然一个都找不到了。
这怎么行呢?
她喊来丫鬟询问:“我的兵器放在哪里了?”
丫鬟先是一怔,随后道:“不是都在王妃的私库之中吗?”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收进私库里呢?”冯般若不满道,“快带我去,我要把它们全都拿出来晒一晒。”
今日送给越宛清的的确是她母亲的遗物。冯般若身世很复杂,她是皇后的外孙女,却与皇帝无关。当今皇后是二嫁妇,她与先夫育有一女,陛下爱屋及乌,册封此女为临海公主。
冯般若便是临海公主的独女。临海公主长成之后,许嫁冯氏。冯氏一门三宰辅,十分荣耀,得蒙公主下降后更是如日中天,临海公主婚后生下了冯般若,却因生产伤了身子,皇后便将冯般若接进宫中抚养。
冯般若十岁的时候,临海公主病故。皇后伤心欲绝,数日不饮不食,几乎要跟着去了。皇帝为了弥补皇后丧女之痛,册封冯般若为丹阳郡主,享受临海公主食邑。因为外孙女尚未长大成人,皇后终于为她苦捱下来。
临海公主英年早逝,日常物品大多都已经随葬,这只臂钏是冯般若偷偷留在身边的,所以她十分爱惜。
但是其实冯般若最珍爱的并不是那只臂钏。
臂钏只是装饰罢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她的最爱明明是当年母亲亲自为她设计打制的一只小匣子。
匣子里放的也不是脂粉首饰,而是弓箭、马鞭、匕首。她那柄弓只比少女小臂长上一寸,弓身雕着朝天犼,乍一看只像个孩童的玩具。只是弓臂圆滑而弓弦柔韧,在她手中无端升起些凶煞气。
这才是她的心头至宝,便是她死也要和它们死在一起。可是原身为什么会把它们收起来呢?
冯般若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她往右手戴上护腕和扳指,瞄准院中一朵碗莲,弓弦挂腮,扬手便是一箭。
那朵碗莲当即被箭锋斩下,空荡荡地跌落进湖心之中。冯般若随即又连发几箭,惊起满池落花如雪。
准头还在,只是体能下降得多。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转身抡起马鞭,开始给自己放电。
等天色渐渐暗下去,她简单冲了冲身子,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给自己上妆,换了绛色的衣裳,慢吞吞地往青庐去。里边卫玦正在待客,瞧见她,登时启唇一笑:“母亲。”
这便是她的继子,卫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