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与艾达同住的临时宿舍时,天色已经很晚。
书桌前的艾达放下手中的《生命之书》,迎了上来:“怎么这么晚!一切都还好吗?”
“还好。”罗琳脱下外袍,想了想又补充道,“萨斯警长的心情很糟糕。”
“他骂你了?”
“这倒没有。”罗琳摇头。
艾达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任谁都心情好不起来的。”
她又接着关心道:“你要吃些东西吗?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罗琳却径直走向床边,躺了下来,声音中透着疲倦,“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一觉。”
……
闭上眼睛,罗琳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耳边似乎又出现幻听。
距离她戴上那枚胸针,已经过去了五小时又四十三分钟……
很快,还有十七分钟,她就要面对那未知的副作用了。
耳边有许多声音,嘈杂,惹得她心思沉浮不定。有数小时前萨斯的怒骂,震得趴在房顶上的罗琳都抖了一抖,心中涌起一股做贼心虚的内疚。
但这内疚很快消失不见——
萨斯没想过有人会翻墙进来盗走尸体,更没想到此人还未离开,正胆大包天地趴在他们头顶。
他怒吼道:“该死,别让我抓到是谁,背着我偷偷把尸体给卖了!”
白袍人也皱眉道:“萨斯警官,你得好好管教你的手下了。”
萨斯狠狠瞪他一眼:“这话换做你的老师,他也不敢对我这样说。”
罗琳很快就瞧出来,作为索兰德警局的领导者,萨斯竟在私底下做着尸体买卖的勾当!怪不得他拒绝了自己领回玛丽安遗体的要求。
只是这件事,教会知道吗?生命教会是严禁一切亵渎死者的行为的。
望着底下萨斯因咆哮而扭曲的面容,那张曾和蔼而亲热的脸也变得陌生了:他可以为这小姑娘的案子打破砂锅坚持到底,也可以在结案后迅速而毫不留情地卖掉她的尸体……
萨斯很快骂骂咧咧地走了,白袍人也一脸愁容。他边转身边取下鸟嘴,让罗琳看清了他的脸,其实相当年轻,脸略有些圆,留着两撇滑稽的小胡子,是个典型的学徒的模样。
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罗琳心中又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事情有一就有二,既然这个身份只能维持六个小时,自然要物尽其用。
她悄悄地跟上了白袍人。
这名年轻的学徒并未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跟踪,也不具备一丁点反跟踪意识。罗琳跟着他来到了城市的西北部,这里是学院区,记下了他最终消失的地点。
加特林理发店。
距离加特林理发店不远,就是索兰德城唯一的医药学院。
罗琳恍然。
在西方的中世纪,理发师往往身兼数职,他们理发、拔牙、开展放血疗法等外科手术。眼下伊蓝的情况也与之相似,宗教权力凌驾于王权之上,内科医师受人尊敬,外科医生则上不得台面,更不用提在生命教会教义之下,人体解剖几乎成为一种禁忌。
如果这些外科医生有发展解剖学的需要,只能通过不正常的渠道购买尸体。
罗琳暗暗记下了这处地点,随后闪身进入小巷,再次出现时,已经变回了一个穿着白色教袍、剪着蓬乱齐耳短发的红发女孩。
另一种幻听的声音比萨斯的怒吼更近。
罗琳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紧紧裹着被子。这种状态与另一种不属于她的景象重叠,似乎也有人正处于这种状态,只是更加痛苦,更加密闭——
柔软得过分的床铺,松软绵厚的长绒被吸收了一切声音,也隔绝了绝大部分空气。捂住她口鼻的是散发着淡淡馨香的枕头,制住她四肢的是她曾小心翼翼用手抚平过褶皱的被子,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最清晰的声音是仿佛从自己大脑深处传来的呜咽,闷声的挣扎、尖叫、艰难粗重的呼吸以及愈来愈大的心跳——
以及隔了很远很远,如从云层的另一端传来的模糊的交谈。
“死了吗?”
“还没。再捂一会儿吧。”
“真可惜。待会儿把她扔进水池里,明天再报警。”
“教会那边怎么交代?”
“他们不会起疑的。不过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要把‘房间’打扫一下。”
“都怪你的坏主意……”
“谁能想到她这么不听话?”
“是的,没错。明明说过不许去地下室的,都怪她太不听话了。”
“……”
“……呜、呜呜……”
……
解剖完玛丽安的尸体后,系统白板上的任务一终于显示完成。
【1、解剖十具普通尸体。(10/10)
任务奖励:尸语者Lv.1。
死亡时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你可以听见死者死亡前听到的声音。】
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耳鸣令罗琳身形一晃,下意识扶住身旁的解剖台。玛丽安的尸体还未转移至陈列室,血淋淋、开膛破肚地平置着,就在死者身边,罗琳听见她死前声音的重演。
都怪她太不听话了……
玛丽安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几页日记在罗琳眼前浮现。
那是玛丽安藏在床脚的日记,罗琳只给了莱西安最后一张。对新生活充满希望的女孩太希望能为自己的主家做些什么了,于是她为怀孕的查尔斯太太准备奶蓟草汁,推开因废弃而不需要她下去打扫的地下室大门,也推开了一扇属于自己的死亡之门。
其余几页日记呢?
又有什么特殊之处,记载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撕下来放在一起?
但罗琳已来不及再回想这些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六个小时倒计时结束的下一个瞬间,她的身躯蓦地一抖。
冷。
冻入骨髓的冷。
上一秒还穿着衣服、躲在温暖的被窝里,下一秒这些东西就完全失去了作用,仿佛被剥去全部荫蔽赤身裸体地被扔进了冰天雪地之中,寒风刺骨,雪水碰触皮肤后融化,阴冷地钻进皮肉、钻进骨头缝里,令她连牙齿都开始打战。
罗琳蜷缩在床上,呈现婴儿的姿态,教会简陋的木床随着她的身体一同颤抖着,发出阵阵细微的声响。
但这声响罗琳此时已经听不见了。
她几乎要把牙关咬碎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
人冷到极致的时候会哭吗?罗琳不知道,但是婴儿是会哭的。它发出尖锐的噪音以寻求帮助,泪水流出眼眶时似乎都变成冰的碎屑,扎痛皮肤,这幻觉般的痛楚更令它嚎啕大哭。
初时是细密的叩齿声,之后是无法抑制的小声呻吟与隐隐的抽泣。再之后是尖利的、古怪的,如同婴儿一般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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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达近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望向罗琳的床。
“你还好吗?”
她小声唤道,但罗琳根本无法听见她的呼叫。
艾达快速奔下床铺,点燃油灯,昏暗光线中只见罗琳已经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伸手一摸罗琳的额头,悚然一惊:“你发烧了!”
寒冷只是罗琳的心理感受,一种幻觉。实际上她的身体正聚起热量抵御着这份极寒,与冻死的人会感到幻想中的温暖正好相反。
艾达惊呼着、隔着被子拥抱住她。
来自外界的冲击令罗琳清醒了一瞬。
没错,这只是幻觉,只是胸针的副作用……
否则的话,真到了濒死的地步,她早就应该感觉到热,开始反常脱衣了。
罗琳挣扎着聚起精神,哑声对艾达说道:“艾达,帮我把外套口袋里的瓶子拿过来。”
艾达连忙点头,三步并做两步,将装着半瓶白色液体的玻璃瓶递了过来。
而罗琳连对艾达道谢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勉力伸出一只手,在艾达的帮助下打开瓶塞,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那液体灌入口中。
这是玛丽安制作的奶蓟草汁,除了帮助孕妇与儿童,它还能充当净化剂,能够温和地净化怨恨与痛苦。
只是为幻觉所困,也算痛苦吗?
罗琳的脑子冻伤一般,运转得有些缓慢。她权当胸针的副作用是一种DEBUFF,寄希望于这所谓的净化剂能像玛丽安的笔记上描述得一样神奇……
苦涩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奶蓟草汁的味道实在不好。在吞咽下去的一瞬间,似乎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的,她一瞬间忘了寒冷,灵魂回到身体,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已大汗淋漓。
但仅仅一瞬间。
效果还是太弱了。
这终究不是经过“有效处理”的净化剂成品,玛丽安止步于前置步骤。她在自己的日记本上一笔一划地记录下这些草药学知识,有的罗琳学过,有的没有,在日记的倒数第二页,玛丽安纠结地落笔:
“凯瑟琳妈妈说查尔斯先生很中意我,要带我进城走领养手续,我终于要有家了。”
“或者到教会去,她会为我主持仪式,晋升成正式女巫。”
“如果告诉妈妈我已经偷偷晋升了,她会生气吧?”
“查尔斯太太已经怀孕了,她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如果告诉她这件事,我就不能被领养了……”
女巫……
那正是凯瑟琳带玛丽安进城,她成为查尔斯家家庭女仆的前一天。
罗琳掩在棉被下的手微微一动,手心里出现了一枚散发着幽幽绿光、呈六棱水晶状的物品。
在艾达焦急担忧的目光下,她抬起那只手,借着手背与黑暗的掩护吞下了水晶。
“你刚刚吃了什么吗?”光线昏暗,艾达不确定地问道。
罗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似乎放松下来,看起来在喝了什么药剂之后,不再烧得厉害。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在她的脑海之中,法医系统中的陈列室内,巨大的木质展示架上,仍旧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枚银质胸针,却平铺有两张纸条。
【0-100-受污染的女巫之心】
【每一份礼物都已暗中标注好价格,吞服它,你将获得神的注视。】
【你将获得更多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