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聆夏和沐归尘刚踏进特调7组的办公室，门还没完全关上，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沙发那边响起：
“你们回来啦，我这边也有新消息。”
——是毕烁翎。
他已经换回便装，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上转着手机，一副“工作顺利完成”的潇洒模样。
“我打听到了，”
“就在两个星期前，也就是第七架飞机失踪后，旭日公司已经暂停了玄东海那条航线。”
“可奇怪的是，”他顿了顿，“他们打算明天秘密重启这条死亡航线。”
岁聆夏刚灌了一大口冰汽水，闻言差点呛到，瞪圆了眼睛：“什么？消失了七架飞机，他们还敢飞？还是偷偷摸摸地飞？他们脑子被海兔啃了吗？”
沐归尘目光微沉：“而且这么着急……确实不太正常。”
岁聆夏抱着冰汽水吸了一口，含糊地问：“明天是几号？”
“7月16。”毕烁翎回答。
沐归尘忽然抬头，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明天的天气预报呢？”
“等一下。”毕烁翎点开手机查了下，“不太好，有雷阵雨加风暴。”
“那7月16之后呢？”
“连续好几天都是晴天。”
沐归尘的眼神逐渐凌厉。
“这就奇怪了，旭日公司明知道明天有风暴，为什么还要选在这种天气重启航线？”
毕烁翎也反应过来，眉头皱得更紧：
“你觉得他们是故意的……？”
“你还记得之前失踪的七架飞机，是在哪些日子出事的吗？有什么共同点？”沐归尘问。
“我有印象……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暴雨天气。”
毕烁翎顿了顿，脸色一变：
“你是说这些飞机的失踪，跟天气条件相关？”
沐归尘点头：“至少旭日公司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特意选在明天。”
“可他们知道会有暴雨还故意选这天？”岁聆夏拍着桌子，“他们到底是想让飞机消失，还是不想？”
沐归尘：“他们当然或许不想飞机失踪，但一定是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逼得他们必须在明天，哪怕冒险，也要重启这条航线。”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沐归尘不再多言，迅速从随身的战术包里取出三枚小巧的通讯器，分发给两人。
“明天，分头行动。”他的指令清晰而果断，目光投向毕烁翎，“毕部长，你负责空中。驾驶‘青鸾’，提前进入预定航线空域，进行秘密巡查。重点监测异常磁场波动、奇怪的信号或任何非自然能量反应。”
“明白！”毕烁翎接过通讯器。
“我和岁聆夏，”沐归尘转向岁聆夏，“随云盏潜入鲛人祖地海域深处，探查水下核心区域。”
“我们保持全频通联，一旦有情况，立刻汇报。”
“另外，我已经黑进了旭日公司航班的系统，明天会实时给你共享飞机的轨迹和信号。“
毕烁翎点头：“明白。如果出事，优先启动C级干涉方案。”
沐归尘应声：“没问题。”
窗外雷声滚过，雨还未下。
深海寂静如渊。
潜水艇的金属外壳被水压紧紧包裹，发出低低的哼鸣。
驾驶台前，云盏专注操控，脸庞在控制台微蓝的光芒下，褪去了往日的温柔。
“快到了。”她低声说。
沐归尘和岁聆夏站在她身后，透过前方的观察窗望出去。
海水越发深沉，周围的光线逐渐暗下来，但隐隐可见一片熟悉的轮廓正缓缓显现。
岁聆夏瞪大了眼：“这里……和我们昨天在海灵空间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正是那片意识之海中见过的景象！扭曲如鬼爪的巨大海藻在光束中缓缓摇曳，断裂的巨大石柱和倾颓的宫殿残骸如同巨兽的骨骸，散落在荒芜的海床上。
一座半埋于淤泥中的巨大龙宫，如同失落的神祇墓穴，沉默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死寂。
但还不等他们靠近，前方的水域突然一阵剧烈扰动。
“快看！”岁聆夏猛地指向左舷，“那是什么东西？！”
几道漆黑的身影从海沟中疾速掠出，触须般的肢体缠绕着金属残骸，它们没有眼睛，却能准确捕捉动静，扑向潜水艇。
“坐稳！”云盏猛地操控下沉，“它们要撞上来了！”
潜水艇被迫躲避，穿梭在珊瑚和废墟之间，四周水流剧烈翻涌，视野混乱。
沐归尘抬手启动干扰装置，潜艇释放出一道扰流波，那些怪物一时迷失方向，暂时脱身。
沐归尘：“往右！”
云盏咬牙：“那边就是……岁聆夏在海灵空间里见到的鲛人坟场。”
潜艇稳稳停在一片沉睡的白骨上。
珊瑚之间，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鲛人骸骨。
它们姿态各异，骨骼上留有折断与拉扯的痕迹。
鱼尾残破，肋骨断裂，一片死寂中藏着无数哀鸣。
岁聆夏：“我看到就是这样......原来是真的。”
云盏缓缓靠近潜艇前方的玻璃，凝视着眼前的森森白骨林。
“是鲛人。”
“都是鲛人。”
“有一些是最近才死亡的......还有小孩，有孕妇......”
云盏喃喃道，声音低哑如潮。
“我能感受到她们……她们生前经历过极其痛苦的折磨。”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抵住手心，像是忍着某种正在体内翻涌的撕裂感。
“云盏姐姐……”
岁聆夏小心翼翼地走到云盏身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拍了拍她剧烈颤抖的肩膀，坚定地说：
“别难过了……她们现在已经不痛了。我们既然找到了这里，就一定一定能替她们讨回公道！让那些混蛋付出代价！”
云盏咬住唇，缓缓点头。
“节哀。”沐归尘也在一旁静静默哀了一会。
他抬起手腕，光屏展开，上面浮现出飞机航迹图像。
“旭日公司的飞机将于五分钟内进入这片海域上空。”
与此同时，通讯器震动，毕烁翎发来消息：
【青鸾就位！空域暂时一切正常，鸟毛都没一根！预计三分钟后落雨。】
沐归尘低声道：“我们也上去看看吧。”
他们迅速浮上海面，乘坐小艇升至观测层。
海面之上，风已起。
下一秒，大雨倾泻而下，仿佛天穹裂开。
雨帘如一根根丝线，把天与海缝合在一起。
天空灰暗，视野极差，雷鸣滚动。
沐归尘凝望着空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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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架飞机穿过低空云层，渐渐现出轮廓。
在雷雨中，它几乎毫无预警地开启了底部舱门，洒出一连串肉眼难辨的彩色颗粒状物质。
“快记录！”沐归尘按下手环录像器。
毕烁翎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语气阴沉：“他们！……他们是趁着暴雨掩盖，将有毒化学物质倾倒进大海。”
“这根本是蓄意投毒！赤裸裸的生态屠杀！！”
岁聆夏怒不可遏：“这些人类疯了吗？！”
拳头狠狠砸在强化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沐归尘死死盯着那架飞机。
雷声滚滚，雨幕如织。
天空与海面被缝合成一条黯淡的界线，天地仿佛正逐寸沉入同一口深渊。
就在飞机穿越海域上空的下一秒——
它消失了。
不是爆炸，不是坠海，也没有任何征兆。
它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一口吞噬，悄无声息地，在雷雨中的被抹除。
毕烁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飞机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飞机消失了！”
毕烁翎的声音在通讯器中拔高，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
信号全无，扫不到任何残骸轨迹。
没有爆炸冲击波，没有求救信号，什么都没有！它……它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凭空蒸发了！
他飞速翻查遥测记录，重复道：“……它就这么凭空没了。”
潜艇观测舱里，云盏和岁聆夏脸色都变了。
“它去哪儿了？”
岁聆夏瞪着雨幕中的空天。
“刚刚明明还在那里的！那么大个铁疙瘩……飞机呢？！”
沐归尘静静看着天边。
那条灰暗沉默的海天一线像一把深藏的刃。
他目光沉凝，没有立刻说话。
“冷静，冷静，只少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证据。”
毕烁翎尽量让语气冷静：
“包括录像、海水样本中检测出的高浓度神经毒素痕迹，还有从变异海兔体表提取的粘液分析报告。”
“旭日公司投放有毒化学物质进海、导致海洋生态严重变异，这点已经无可否认。”
“至于飞机消失，可能也是他们自己耍的把戏！”
他顿了顿，语气缓了一拍：“总之，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雨水拍打在潜艇外壳上，发出清晰的、规律的、令人焦躁的声响。
沐归尘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稳：“不对。”
三人同时看向他。
“这些的确足够定他们的罪，但这件事还远没有结束。”
他的指尖划过光屏，调出先前消失飞机的雷达轨迹残影。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同样的天气、同样的坐标、同样的消失方式……但飞机并不是坠入海中。它是在空中直接断讯，任何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目光投向更远的雨雾深处，那片灰得不自然的云层中，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空洞。
“或许，它不是掉进海里。”
“是掉进了另一个空间。”
云盏轻轻一震，喃喃自语：
“……另一个空间？”
“嗯。”沐归尘点头。
雷声再次劈落，仿佛天穹碎裂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