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天空中铺着几丝淡积云。Y市小燕村背后的空地，不远处是杨树林和小溪。
摄影机围成半圆形，中心摆着长条桌，上面铺满户外的设施和几个空背包。
潘舟已经提前跟着摄制组到拍摄现场，站在摄像和场记后排。第一期拍摄，为了方便管理人员，她还戴上俞城经纪人的胸牌。
早上她出发前专门给俞城发了信息，叮嘱他放松心态上场，她会在远处盯场子，不用担心。
乡村的气温更加冷冽，她换上更保暖的米黄色羽绒服，提前准备好一包暖贴，其中一个已经撕开握在手心。
全景摄影机对准小路，五辆常驻嘉宾的黑色suv一辆接一辆地停在指定位置。
正式开拍。
户外自媒体博主，剪辑师，艺术展策展人，影视录音师，媒体撰稿人。五人站成一排简单地见面寒暄着。
最后一辆车到了。推拉门自动打开，俞城跨步走下来。
他穿着米白色的防风冲锋衣，高帽领竖起挡住下颌线。没有刻意做头发，刘海侧梳在头顶。
跟拍VJ已经走在他身前，倒退着跟拍。摇臂转动，摄像机对准他的头顶。耳边还有无人机的嗡鸣，他不知道具体在哪个方向。
这和拍戏的镜头不同。
他不喜欢被深邃无底的镜头包围，就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记录并放大一切，然后展示给任何人。
俞城把脸更深地埋在高帽领里，恨不得只露两只眼睛。
不过……最后经纪人会审片吧。
他想起早上的短信，短信里潘舟说会在旁边看着他。
他抬眸迅速向摄影区的工作组扫过一眼。在黑蓝灰色的工作人员的缝隙中，有一团米黄色的色彩。
俞城沉下心。
他控制住不直视镜头，尽量让四肢放松，快步走向嘉宾，伸出双手。
“欢迎欢迎！”
五位嘉宾热情打招呼，互相介绍自己。
几个男性默契地把户外博主和剪辑师两个女生让到c位。俞城轻轻点头，保持礼貌的微笑，站在最左侧的位置。
导演盘腿坐在他们正面，拿着麦克风介绍规则。
“各位嘉宾，欢迎来到《追逐田野》，那么第一部分我们在小燕村待上8天，你们的背后是我们为你们准备的户外和露营设备，你们可以根据情况自己选择。接下来一周多的相处时间，需要你们利用这些设备在本区域内生活。”
几人被分发上六部运动相机，和一些活动资金。
他们背上装置走进森林，寻找合适的扎营地点。
俞城静静地在后面跟着，帮其他人拆开背包，扶着帐篷支架。
“俞城老师，是第一次参加综艺吗？”博主唐如霜是个身量不高，但非常矫健的女生，她看着俞城问道，“我前两天专门看了你的片子，你和五年前变化好大。”
“对，那是我第一次拍戏，今天是我第一次参加综艺。”
俞城俯下身方便听清女生的声音。他说完后几人都笑了。
“我也是第一次上综艺，”剪辑师女生吐了吐舌头，“平时我都是做幕后的。”
“咱们都是做幕后的！”
另一边传来策展人浑厚的声音，俞城看过去，是撰稿人和策展人嘉宾，正在空地上拆装折叠式野餐桌。
“啊，那个，桌子要——”
博主唐如霜对户外设施很熟悉，开口叫人却忘了名字，一下子打断了话头。
“是秦长宇策展人。”
俞城低声向她提醒名字，主动接过博主手中的铁架。
唐如霜对俞城投去感激的一眼，随即走过去：“秦主编，桌腿中间有一根安全绳……”
*
现场目前一切顺利。
潘舟抱着手臂站在工作人员的后排，关注着关注着俞城的跟拍vj。一个很年轻的摄像，背着斯坦尼康摄影，带着露指手套。
潘舟偷偷望显示屏。他经常拍俞城的近景，画框取在胸口以上，清晰地对准俞城的面部。
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男人戴着银色边框眼镜，头发挑染了白色，面部倒是很年轻。
潘舟很快从这头花白的发色中找到了记忆中的熟人。
“韩师哥？”
男人俏皮地用食指压了压嘴唇，示意潘舟跟他走。
韩师哥全名韩卓，是和潘舟同一所大学早年毕业的，艺术院校都习惯喊同门前辈为师哥师姐。
潘舟大学期间曾在暑假去电影节展映组实习，就是在那里工作时偶然认识了韩卓，还攀上了同门关系。
在那之后就几乎没再见面了。
潘舟跟上去：“师哥你还记得我呀。”
“看到你的名字才确定，”韩卓说，“你做经纪人了？在百纳？”
“是俞城的执行经纪人，”潘舟笑嘻嘻，“我看了你头发才认出来你。你呢？是跟着嘉宾来的吗？”
“我是过来陪朋友的，老秦，”韩卓用下巴指了指正在搭桌椅的策展人秦长宇，“这大冷天，他们在那儿喝西北风就算了，你怎么还站在旁边。”
“盯着他呀。”潘舟说。“算是我弟弟了，我得多看看他。”
“你真操心，你一看就是刚工作的新人，”韩卓回头看了看拍摄现场，“俞城年纪不大，没想到还挺沉稳的。”
潘舟望过去。
他们在靠近河岸的空地上聚起篝火，户外博主正用三根长树枝固定吊架，中间篝火上挂着一只铝合金锅具。剩下俞城和秦长宇策展人在河道中间的礁石上，交替着取水。
是没什么事的。
俞城虽然私下不服管教，但镜头前倒是一副可靠的模样，或许是她昨夜交代的话起作用吧。
“不管他了，咱们去那边吃饭去，其他嘉宾助理也在。”韩卓说。
她想了想，手里的暖贴已经不热了，跟着韩卓离开。
*
河□□汇，水流细小却湍急，脚下碎石湿滑。俞城左脚踩着河滩的石头，小心地把重心放在右脚。
他弯下腰，从河道中间的策展人手上接过提水桶，传给岸上。
“可以了，回来吧！”博主唐如霜在岸上喊道。
俞城主动往后退了点，给策展人秦长宇让出落脚的一块叠放的石头。
秦长宇向岸边挪动脚步，他踩上石头，但后脚一滑，一个趔趄就要摔进水里。
这个天气溪水冰冷，掉进去绝非小事，俞城眼疾手快，伸手拽住秦长宇的大臂。
一瞬间几架摄像镜头都对准了自己。
俞城皱了皱眉毛，加速的呼吸声被收入领口处的麦克风，但依然收紧核心，脚腕使劲稳稳站定，支撑住两人的重量。
几人传来关切的询问。
“还好，还好，只是鞋子湿了。”策展人抱歉地笑了笑，“俞城反应真快，平时练过打戏没有？”
“可能会有挨揍的戏吧。”俞城开玩笑。
两人走到帐篷附近，俞城余光观察，无人机离自己更近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工作区瞥了一眼，米黄色的羽绒服跟着白毛男人正往相反的远处走。
俞城：？
不是说好会在旁边看着我吗？
潘舟回到现场的时候，俞城和几个嘉宾正在院子后的空地上劈柴。
棚子里堆放着树干，有村民在旁边教学砍柴要领。俞城脱了防风衣外套，穿着抓绒上衣，撸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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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握紧斧头下劈。
矮桩上的木柴随即切成两半，掉在地上。
他脚下已经摞起了柴火堆成的小山。
潘舟刚从副导演口中得知，本要在树林中露营过夜的计划临时取消。
夜晚的风力较大，又是第一期拍摄，为了安全考虑，暂时将帐篷搬进村子的院中过夜，但要完成砍柴的任务，作为对提供住处的居民的谢礼。
她小心地移动位置，站在俞城的专人跟拍VJ身后。
“我还是第一次砍柴，”策展人新奇地说，“咱们本身都是做幕后的，今天不光到镜头前了，还能做点体力活。”
“当然了，喊你过来也不是让你上班的。”撰稿人笑话他。
“小唐，要不你们休息下？”策展人对两个女嘉宾说。
“我们好着呢！”两个女生干劲十足，“我学的比你还快呢。”
“快要完成任务了吧？”博主唐如霜说。
五位嘉宾的身前大大小小的都垒起了柴火堆。
导演和副导演招呼了几个工作人员，走开几步，围成圈讨论着什么。
潘舟敏锐地察觉到信息，给了韩卓一个眼色，走近旁听。
“升级任务？”
潘舟心里有了判断。
制作组没想到几个嘉宾第一次砍柴，任务就完成得如此简单顺利，这样成片的效果是不够吸引人的。
“要打赌吗？”副导演提议，“每人分配1分钟，挑战砍柴数量？”
“赌什么？”编剧小声说，“挑战难，奖励也要够大。”
“先把挑战发了！”导演把台本捏成圆筒，急匆匆回到位置。
升级任务，嘉宾和村民各自五人，每人一分钟砍柴挑战，总量超过村民即嘉宾获胜，赌注自定。
“赌什么呢？”策展人秦长宇跃跃欲试，和俞城讲话，“要我说就赌个大的。”
经过一天接触，秦长宇和俞城算是最熟悉的。
“先赢了再说吧？”
俞城看了看制作组临时找来的村民，其中两位还是刚才来教学的。
“反正我想让我那个一块来的朋友睡到大马路上，”秦长宇低声说，“就那边那个染白头发的。说好陪我过来受苦，你看吧，他下午肯定去吃香喝辣了，晚上还睡酒店，怎么那么舒服啊？”
其他几个人听到秦长宇的声音，都笑起来。
“我支持！”剪辑师女生说，“我朋友也没跟在现场。”
五个嘉宾平时都不是圈内人，没什么经纪人和助理，这次拍综艺大都是拜托熟悉的朋友一起来。
他们几个忙活了一天，现在讨论起坑队友的安排，气氛越发兴奋起来。
“就赌这个，赌交换住处！要是输了让他们住露天院子里，要是赢了让他们住内屋帐篷。”撰稿人嘉宾定下安排。
“啧！”秦长宇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俞城：
“俞城是经纪人跟来的吧？我们几个带的都是熟人，打打闹闹无无所谓，俞城这样坑同事不太合适吧。”
俞城没说话，嘴角勾起了笑意。他顺理成章，大胆地望向潘舟。
几人的跟拍VJ在不远处录制着这一场赌约，随着俞城的视线，全景摄影师将镜头移到潘舟身上。
潘舟米黄色的上半身出现在镜头里。她和白发的韩卓并肩站着，时不时弯着眼睛说笑。
俞城远远地注视着潘舟，眼底幽深，闪烁着野心。
“我跟经纪人也是老熟人了，”俞城笑着说，“这个赌约不错，我接受。”
他出了汗，干脆脱掉外套，只剩一件深灰色的贴身运动短袖。
站在位置上，双手握住斧头准备注力，修长的小臂隆起青筋，显出肌肉起伏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