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北方的高铁。
潘舟拖着行李箱跳上快要关闭的车厢门。
*
昨晚，刘助理连夜买了前往Y市的车票，商务座只剩俞城一个空位，潘舟的位置在一等座。
就在今早，她去片场告知导演俞城的行程变动，不断道歉，重新协调好了档期。
回来差点没赶上高铁。
短款咖色的棉服，烟灰色的牛仔裤，马丁靴包裹在脚踝处。
她低头推行李箱，托特包正要从肩膀上滑下去。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抓住下滑的包带，然后重新挂在她肩膀上。
潘舟一惊，迅速抓紧包包，抱在自己怀里，生怕被人偷走一样警惕地回头。
身后站着比她高一头的男人，米色的运动款冲锋衣，黑色帽檐和口罩盖着大半张脸。
是俞城。
“有你这样当经纪人的？”俞城低声说，“自己的艺人都不认识？”
潘舟心虚，她一开始确实没认出来。
“我在国外被偷怕了，他们都是路上直接抢的。你来这边干嘛？快回去。”
一等座在商务座的下一个车厢，此时两人正站在两车厢交界处。动车已经启动，还好工作日乘客不多，此时也都已经落座。
“我以为你不来了，昨天还催命一样，今天自己还差点迟到。”俞城说。
潘舟默认。她把挎包放在座位上，弯腰拉行李箱。
俞城抢过。
一只手提起拉手，另一只手托住底部，轻松地放在行李架上。
随着手臂的抬高，冲锋衣外套连着卫衣内搭往上卷起，露出里面一截白皙的，绷着肌肉的侧腰。
这幅画面要是被偷拍发在网上，也是会被广泛传播的。
但潘舟看着只觉得奇怪。
他的秋衣呢？怎么不塞在秋裤里。
*
俞城坐回自己的位置。
潘舟靠着窗户，附近空位不少。
她拿出《追逐田野》的商业企划书，以及制作组提交给艺人第一部分的brief初稿。
brief也就是制作组针对嘉宾设计的基本流程和设计方案，会对艺人提出要求，简单介绍需要安排的任务。按理说brief应该越早提交越好，但时间紧急，潘舟也只能尽快敲定好相关内容。
她打开微信向大经纪人杨齐发消息，告诉他俞城的安排。
很快传来杨齐的回复：
收到，你们放心去，我帮你协调好片子档期。
潘舟想，杨齐真是出乎意料地配合。
*
身边突然坐过来一人。
俞城脖子上带着u形枕，准确地坐在潘舟身边，双腿向前伸展。
潘舟环视周围，乘客不多，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有人打呼噜，我受不了。”
潘舟收起桌面站起来，跨过俞城的大腿站在过道上，差点重心不稳摔在他身上。
俞城挑眉。
潘舟毫不自知，把俞城往里推。
“你去坐里面。”
“这是什么？”俞城问。
“《追逐田野》的计划书，有些地方我还要和摄制组再商量，”潘舟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拿出手机，“刘助理呢？让他也过来坐吧。”
“你还挺喜欢这个项目。”
“杨经纪人都全部让我负责了，我当然要重视起来。”潘舟说。
俞城不置可否。他交叉双臂，戴上眼罩。
座位像是放不下他一样，即使靠着车窗整个人仍显得局促。潘舟贴心地把位置中间的扶手抬起，自己往另一侧挪动，让出更大的空间。
潘舟的身体随着动车行驶而摇摆。
她注视着俞城，思索着此行最重要的问题。
这部综艺的五位常驻嘉宾，分别是户外自媒体博主，艺术策展人，影视录音师，媒体撰稿人，剪辑师。
他们要在一起度过一个多月，途径三个地点，最后爬山登顶。
俞城作为特邀嘉宾，应该在他们五人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
晚上，Y市沿海小镇。
商务车停在酒店后门，潘舟几人下车。
有穿着工作服的专人接待，两架摄影机跟拍俞城。
潘舟识相地往后错开几步，跟在摄像身后，等着刘助理在前台办手续。
俞城在电梯口回头，见到潘舟和刘助理在前台交谈甚欢，欲言又止，走进电梯。
*
潘舟观察着周围环境。
综艺明天就要正式开机，嘉宾和团队目前都先住在酒店里。
但为了实际效果，几人到场的时间被刻意避开，以免提前相见。
俞城应该是最后到的。
“潘姐我们走吧。”刘助理递过来房卡，“艺人在四楼，工作人员都在二楼。”
潘舟接过两张身份证，其中一张是俞城的。
“好的，辛苦你啦，”她说，“一会你来我房间商量下这几天的事情吧。”
*
潘舟刷下门卡，一股掺着海风的冷气从房间刮出来。
小镇的标间普通的装修风格，两张床摆在中间，窗边一张圆桌。
她立刻按下空调，解开外套扣子，把行李箱的衣服抱在床上准备整理，而自己摊在另一张床上。
又是一张新床。
她吸了吸鼻子，感受带着灰尘和木头的味道。
已经连着几天没睡好觉了。
响起两声轻轻的叩门声。
刘助理来这么快？
潘舟穿着酒店拖鞋去开门。
俞城阴沉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还带着全副武装的帽子和口罩。门一开，他就侧着身体挤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潘舟关上门。
“我那里好多机位，很烦。”
俞城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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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嫌地斜躺在潘舟躺过的床边，一手撑着身体，一手勾着纸张翻看。
“要不是你——”俞城咽下了潘舟打赌流泪的事，“我才懒得来。”
“你不想火了？”潘舟打趣。
“为什么这么早就要来？之前说的是月底。”
“改了档期，让我从前三部分中选一部分。”潘舟说。
“你觉得第一部分好？这综艺能不能红还不知道，说不定根本没人看。”
“这可是杨齐精心准备的机会。”
潘舟坐在另一张床边，正面对着俞城。
“火不火谁能说的准。”
“我看了嘉宾名单，博主，策展人，录音师。他们本身基本都是做幕后的人，没有专业的摄影经验，但他们最后一定会拍出一个好片子。到了后期，他们会了解对方，熟悉合作模式。观众想看他们的相处，这一定是成片里要重要展现的。
“但最开始不是。你想啊，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难免生疏。但一开始就要拍宣传片，合作需要磨合，一开始一定不够顺利。
“现在第一期就来了一个演员。你觉得他们最开始会先拍谁？”
潘舟慢慢说，眼睛里闪烁灵动的色彩。她双手撑在床上，头发搭在胸前。
俞城认真地听潘舟的话。
“我以为你是相信他们。现在看来你是相信我，”俞城坐直，盯着潘舟的眼睛，“如果他们一开始也拍不好我呢？”
“所以这是冒险的决定，但也是最优解。”潘舟说，“你相信我吗？”
俞城没有回答。
两个人的膝盖，在床之间狭窄的空间里碰在一起。房间安静下来，只有老化的中央空调轰隆的暖风。
“这不是舞台表演，也不能ng。”俞城冷静地说，“没有剧本，他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的建议是，你得最大地配合，”
潘舟说。
“少说话，多体验，用你的眼睛作为画面，传达他们的感受。”
他笑一声，站起来，走向门口，外套扫过潘舟的头发。
“我只能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料，包括成为我的经纪人。”
*
深夜，B市。
私人会所的宽大餐桌上，杨齐坐在主位，端着酒杯。
“杨哥！怎么你没跟着俞城去Y市啊，那项目可是你谈的。”
杨齐永远维持着微笑的状态。
“哈哈，团队来了个新人，我锻炼锻炼她。”
“还得谢谢你，把最终期的机会让给我们公司艺人。听说后来那个新经纪人选了第一部，今天一早赶着高铁才去。”
“选第一部分……挺大胆的。”
杨齐眯着眼喝酒，在心里反复掂量潘舟的名字。
能扭转俞城心意，说服他接下本来不情愿的综艺通告。
下决定又果断，大胆。
不是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