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自己没醉的？她现在特想给宋思宇打个电话咨询一下，季凌希这种无赖的行为，能不能告他？再又一想，还是宋思宇给创造的机会，就气得牙痒痒，就说不该带宋思宇来的。
车子到了友谊旅馆楼下，季凌希终于“醒了”，他乖乖地下了车，给何若楠把着门，又等她下来后殷勤地关上了车门，就像一个合格的门童，亦步亦趋跟在何若楠身后。
何若楠皱了皱眉，小声道：“别跟着我。”
那人有些无辜，“可我也要住店。”
何若楠：“……”
季凌希当年真的没有在吹牛，他一走进旅馆，老板娘对客人不多的记忆里，很快就搜寻到了他，连带着何若楠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
“诶！我记得你，以前你来旅馆找过女朋友，大厅里一等就是快两小时。和女朋友又来住店啦？”
季凌希不置可否，“老板娘记性真好。”
何若楠一愣，他那次等了自己那么久吗？她以为只是提早了半小时过来，没想到两个小时前，他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自己了。
老板娘又看看何若楠，“诶？你不是和……”
季凌希打断了她的话，“我办入住。麻烦给我开个单间。”
“没单间了，只有标间。”
“好。”
两人在老板娘复杂的眼神中走向了楼梯间。
“你住哪一层，我送你。”
“不用了。”
“我就送你到门口。”
“不用。”
“……那或者我等会儿去问问老板娘？”
“？……304。”
何若楠突然有些不确定，这个人初中时就这样吗？怎么跟个无赖似的。
但季凌希也确实说到做到，他将何若楠送到房间门口，看着她走进去关上门，便离开了。
房间里散落着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何若楠仿佛被卸掉了一身的力气，仰面倒在床上。
她盯着天花板昏黄的灯光发怔，从见到季凌希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好不真实。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他，明明已经决定只当他是朋友。见到了他，却让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开始动摇。
何若楠闭上眼，自言自语喃喃道：“没有你他一样过得很好，何若楠，别上赶着。”
洗去一身的酒气，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何若楠擦着还滴着水的发丝，走出去，拿起一看，是宋思宇的。
她接起来，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松愉快，“何若楠，我快谈成一个大客户了，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想回律所把这事儿给敲定，一刻都不想耽误！”
何若楠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思宇继续说道:“所以我决定，买最近的一班卧铺火车去S市。”
何若楠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没这么着急吧？”
“很急。我已经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了。”
“你行李不要了？”
“房卡我塞你包里了，所以要麻烦你帮我行李收一收，先放你那儿，我有空回C市找你拿。”
何若楠起身，真的从包里摸出了宋思宇房间的房卡。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塞进来了，是那时候其实就打定主意了提前走，还是凑巧，何若楠不得而知。
她无奈地打开宋思宇的房间门，被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给震惊到了。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萌生出就不该带他来的念头。何若楠叹了口气，心想可能上辈子欠他的吧，就打开他空空的行李箱，像扫垃圾一样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日用品和床上一团的衣服全部扫进了行李箱里。
临出门检查了一圈，又在浴室毛巾架上，发现了一件宋思宇大红色的本命年秋衣……
何若楠生无可恋拖着宋思宇的行李箱和一件孤零零的衣服往自己房间走去。
什么叫倒霉？什么叫祸不单行？何若楠拉着行李箱手一滑，杆子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裸露金属把她右手中指割开一道口子。
一开始只是有一点点疼，何若楠掰了掰伤口，血就开始往外渗了。
她疼得龇牙咧嘴，赶紧回屋。刚关上门放下箱子，门外便响起了声音，“何若楠，你在吗？”
何若楠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门。
季凌希穿着一套蓝色宽松家居服，头发有些潮湿，应该是刚刚吹干。
他靠在门边，头稍稍往里探了探，看到屋里两张床，地上放着两个箱子，还有何若楠手里的衣服，犹豫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抬头时，眼神坚定，“我可以进来吗？”
何若楠顺着他的眼神看到手里的东西时，就已经把它像烫手山芋一样丢到了床上，她解释道：“这不是我的。”
“我知道。”
何若楠觉得更说不清了，所幸懒得再提。见他穿得有些单薄，外头走廊的窗户也没关紧，风呼呼吹，心下一软，“你先进来吧。”
季凌希点点头，小心翼翼跟进来。他踩在房间灰色的地毯上，步伐声音很轻很轻，可何若楠却好像能感觉得到，他努力与自己步调一致的脚步声。
“随便坐，我找个创可贴。”何若楠说着，在包里翻找，余光看到身后的轮廓，停在了距离自己一臂的距离外。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季凌希顿了顿，还是跟上来，语气关切。
他的身形逼近，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挡住了头顶暖黄的灯光。靠近时，何若楠能感觉得到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温度。
“没事，刚才不小心划了一下，小伤。你坐啊。”
季凌希却不听，拿过她手里找到的创可贴撕开，又拉过她的右手。
何若楠呼吸一滞，耳尖开始发烫。
他的手心温暖又干燥，手腕稳稳地将何若楠的右手托在半空中，而后眯着眼仔细瞧了瞧伤口。何若楠微微抬头，便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鼻梁右侧那颗小小的痣。
手心被垂下来的家居服袖口来回蹭过，一阵阵细密的痒，连带着手指也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那人的声音带着些强势，“别动，很快。”
屋子里打了空调，只有风吹出的声音，和两人纠缠的呼吸声。
何若楠清醒过来，抽出手掌，在身侧不自然地垂下，“贴好了，谢谢啊。”
季凌希盯着她有些泛红的脸，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放下，声音低沉又有些沙哑，“下次小心些。”
何若楠转过身，不敢看他，小声应道：“嗯。”
“对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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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凌希顿了顿，却问道：“宋思宇还没回来？”
空调口吹出来的风直冲湿漉漉的头顶，虽然是暖的，但何若楠还是觉得有些头疼。
她下意识揉了揉，“他啊，律所有事先回去了。你找他？”
季凌希却没回答，而是抬手在她发尾轻轻拂过，“头发都没吹干，小心头疼。我给你吹吧。”
何若楠一愣，抬手扒拉了两下，“没事，我自己来，你等我一会儿。”
转身刚想走，却被人从身后拉住，“我来吧。你手受伤了，不方便。”
说罢也不等人同意，熟练地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吹风机打开。
何若楠被他按在椅子上，眼前是一面镜子，她没有再拒绝，任由季凌希站在自己身后给自己吹头发。
他一只手晃动着，另一只手笨拙地在她头发间穿行。
手指插入发丝，动作轻柔，仿佛在触碰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他的指腹在皮肤上来回摩挲，何若楠还没咂摸出味儿来，指尖又顺着头发滑到了发尾。
吹风机的声音有些大，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何若楠起初只是闭眼低着头，后来大胆着睁开眼偷偷朝镜子里看。
季凌希抿着嘴，也不看镜中的她，就是微微垂这头很认真地在给她吹头发。于是她大胆地直视着镜子里身后那人的样子，用眼神描摹着他的轮廓。
镜子被氤氲的水汽和热气蒙上了一层薄雾，镜中两人的身影交叠。何若楠想起那时候也是在友谊旅馆，季凌希从身后抱着自己，下巴抵在肩窝上，镜中两人依偎在一起，季凌希说：这回确定了，不是梦。
可对何若楠来说，那几天就像是一场梦，醒来发现什么都没了。
正想着，镜中那人忽然抬眼，看向何若楠的双眼，弯着眼角笑了笑。
当四目相对时，何若楠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声音很大，甚至超越了吹风机嘈杂的声音。
安沁说得没错，季凌希就是个顶级魅魔，完完全全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何若楠再次低下头闭眼，心里默念，当他是托尼老师，当他是托尼老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嘈杂的风声停下，屋里突然很安静。
吹好了？何若楠刚想睁开眼，右耳畔温热的手指拂过，将长发挽到了耳后，又有温柔的声音传来，“睡着了吗？”
何若楠猛地转头睁眼，鼻尖擦过他的唇瓣，湿漉漉的，软软的。
季凌希侧身弯着腰，此刻就在她眼前。
何若楠能看到他黝黑的眸子，如深渊，望一眼便要沉沦。
季凌希睫毛颤抖着，几不可闻往前了一点，他呼吸声渐渐粗重，何若楠整个身子僵住，往后靠了靠，慌忙起身退到一边，“谢……谢谢。”
他的身形定在原地，过了好久，何若楠才见他微微起身侧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客气了，举手之劳。”
何若楠这才想起，季凌希这么晚来找她，究竟有什么事？她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季凌希捏着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了红印，“刚才在酒店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和你好好聊一聊。”